聽到這句話,鄔星野的瞳孔擴張到了最大限度,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所聽見的事物。
他把花生丟了。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似一顆炸彈,轟得鄔星野腦子完全成為平地。
江行原口中的這個他,自然不會是指他自己,鄔星野知道江行原有多把花生當寶貝,他媽媽又是不在家的,所以這個他,說的隻能是江行原他爸爸了。
鄔星野本以為江行原說花生丟了,是指花生偷偷溜出去,自己跑丟了,又或者江行原帶著花生出去玩,沒牽住繩子,自己把花生弄丟了。
鄔星野從來沒想過還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江行原的爸爸,居然會把花生給丟了,怎麼說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啊?
並且看江行原的樣子,說明江行原的爸爸把狗丟了,不是無心之舉,而是完全主觀,並且故意的行為。
鄔星野被自己聽到的這份消息徹底驚到了。
在江行原斷斷續續的敘說中,鄔星野終於搞清楚江行原為什麼不想回家了,如果換成他是江行原,他肯定也不願意回家。
江行原媽媽之前說要來看江行原,果然說到做到,來過兩次,隻是昨天她送江行原回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又被江行原他爸爸撞了正著。
江行原之前說過,花生是花花生的。而花花,則是江行原媽媽結婚前養的一隻博美。
江行原七歲時,在一個周末的早晨,那天他很高興,早早就起床在窗口張望。之前在電話裡,他爸爸答應了,和他約定好回來要帶他去買一架天文望遠鏡,他期待了很久。
終於,爸爸出差了整整一個月,江行原總算是等到他回家了。
江行原爸爸一到家,沒有忘記給江行原的許諾,儘管剛下飛機,奔波趕回很累,他放下行李,蹲下摟住江行原,依舊露出溫和的微笑:“我回來了,想不想爸爸?你媽媽呢?”
“想!”江行原手摟著爸爸的脖子,奶聲奶氣道,“媽媽在房間裡。”
江行原爸爸把江行原抱上沙發,摸了摸他的頭,哄道:“爸爸剛剛回來,有點累,可以等爸爸休息一會嗎?爸爸休息好了,就帶你出去買你想要的天文望遠鏡,今天晚上咱們順便在外麵吃一頓大餐,好不好?”
江行原聽了,立刻高興地咧開嘴角:“好!”
江行原爸爸打開行李箱,從裡麵拿出一套嶄新的係列叢書:“爸爸給你帶了最新出版的《平行宇宙》。”
“謝謝爸爸!”江行原寶貝似地接過書,安安靜靜地拆了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江行原爸爸接著從行李箱裡又拿出一袋禮物。
此時,江行原的媽媽似乎終於發現自家老公回來,從臥室中姍姍而來。她手中拿著一疊紙,輕輕地放在茶幾上:“江溯,我們離婚吧。”
江行原爸爸抓著禮物,有些呆滯,他訥訥地問:“為什麼?”
江行原聽見,他的媽媽對爸爸說:“你就當我愛上彆人了。”
茶幾上放著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江行原媽媽偏過頭:“江溯,我們當初說好的,如果不愛了,大家彼此放手各自安好。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讓我走吧。”
江行原爸爸不可置信地問道:“你連行原都不要了嗎?”
那天,江行原的爸爸並沒有履行對江行原的承諾。
江行原媽媽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江行原。她帶走了花花,給江行原留下了花生。
再之後的日子,江行原爸爸因為工作緣故,長時間都不在家,全是花生陪伴在江行原身邊。
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家裡,花生趴在江行原的身邊,它睜著圓溜溜烏黑的大眼睛,濕漉漉的鼻子蹭著小主人的臉蛋,似乎是想將身體的溫度分給江行原。
今早江行原早上起來要遛狗,可是在家裡麵,無論江行原怎麼喊,花生也沒有回應。他看遍了家裡的每個角落,也找不到那個不用招呼就會貼上來的小雪團子。
家裡沒人,江行原懷疑是他爸爸出門時,花生也跟著溜了出去。
在小區樓下,江行原將每一片草叢都仔仔細細地翻來覆去的找了,找得滿頭大汗,卻依舊沒有看見那抹雪白團子的身影。
江行原自主能力強,平日裡自己能解決的問題,絕不會打電話給他爸爸,但他畢竟是個小孩子,能力有限,找不到花生,所以隻能求助於大人的力量。
江行原給他爸爸打了好幾遍電話,對麵才接通。他的心臟咚咚狂跳,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著手機。
額頭的汗水流下,江行原也顧不上擦,他剛想開口說話,沒想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卻讓他的心跳漏拍,如墜冰窟,就連背後的汗水也變得冰涼。
在電話的那頭,江溯像是早就知道江行原會說什麼,他直接道:“它已經被我送走了,你不用找了。”
看到江行原的媽媽,江溯昨天回家,沒有像往常一樣和江行原說不要再見她了,他一言不發,乘著江行原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將花生送走了。
鄔星野皺著眉頭,他難以理解江行原爸爸的行為,不知道這是他不想在家裡再看見和江行原媽媽相關的任何東西,還是他對江行原去見媽媽的一種變相懲罰。
在大人的絕對力量麵前,小孩子永遠是被迫接受一切安排的那一方,並且毫無抵抗之力。
鄔星野和江行原在同樣的年紀,能力有限,沒辦法大言不慚地說一定會幫江行原找回他的花生。
此時此刻,鄔星野能做到的,就是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用自己最最輕柔的力度,幫江行原拭去臉上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