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舅舅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緊接著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和痛苦的嚎叫。
他們在毆打舅舅!!
許沁心裡咯噔一聲,奔到門邊開門,十多個男人把樓梯急得密不透風,周建被他們潑了滿身紅色油漆,鼻青臉腫,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許沁火蹭的一下冒上來,她扒開人群,衝到舅舅身邊把他護住,抬頭雙眼瞪紅,像一頭走入末路的獅子,質問道:“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我們想乾什麼??”為首的中年男人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猖狂的笑了:“許沁,太好笑了!你說我們想乾什麼?當然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周慧死了賠了兩百萬,你拿著錢憑什麼不還給我們?你現在痛苦,那我們呢,我們可是整整十條命,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瞑目!”
中年男人把當年的法律宣判文書扔在許沁臉上,惡狠狠的說:“許沁,我們已經忍你很久了!今天是最後通牒,要是你今天不把錢還清,彆想離開這裡半步!還有你這舅舅……”
中年男人一舉手,周建就害怕的瑟瑟發抖,在哄堂大笑之中,中年男人緩緩開口:“……你舅舅倒是對你挺好的啊,剛才差點就要動手了,隻不過是個弱雞,要逞能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打架麼,多挨挨打就行了,我讓兄弟們陪你舅舅練練,免費的,不用謝。”中年男人重重咬字,眼裡發狠,大力拽開許沁手,另一個男□□頭高高揚起就要往周建頭上砸。
“啊!”周建一臉驚恐,飛快背過身子鑽進角落,雙手用力抱緊頭。
眼看拳頭馬上就要落在舅舅身上,許沁鉚足力氣掙脫束縛,衝過去撲在周建身上,將他緊緊護住,厲聲嘶吼道:“我給!我給!”
“等下。”中年男人搖搖手,讓人撤退。他用力戳著許沁腦袋,挑起狠戾的眉頭,“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許沁頭猛地避開,她把周建起來,瞪回中年男人,白皙稚嫩的臉上愣是堅決和不退讓,“我馬上就給你!!”
“喲,沒看出小姑娘有點魄力。”中年男人訝異,他眉頭一挑,伸手一指,支使旁邊一個黃頭發的年輕男子,“東子,你跟她去銀行轉錢,看著彆讓她跑了。周建舅舅嘛,就留在這,我們教教他中國武術。”
說罷,中年男人張牙舞爪,挑釁許沁:“螳螂拳,你覺得我這招怎麼樣?許沁,你要搞快點喲,不讓等會兒舅舅要是有個磕磕碰碰就不好了。”
許沁牙齒緊緊的咬著,手掌捏到顫抖不止,他們要把舅舅留下來做為人質。
許沁回屋拿存折,另個房間的丁婭和周小茉正在透過一條縫觀看,看見許沁一個恨到極致眼神過來,立馬哢噠一聲把門關上。
半個小時後,許沁彙完錢。
回到屋,許沁第一時間查看周建傷勢。
周建被一大群大漢圍坐在沙發上,他身體縮成一團,臉上抹了藥,纏了繃帶,眼眶紅得很厲害。
看許沁走近,中年男人伸出手。
許沁瞪一眼,指尖掐到發白,把彙款單遞過去。
中年男人翻來覆去的看彙款單,還不忙用手指彈彈,笑道:“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何必玩這一出,許沁,你也得為叔叔們想一想,是不是?”
“以前你媽媽在,每個月可以定期給我們一個保障,現在呢,你媽媽去世了,你手裡捏著這麼多錢,要是跑了我們找誰去?”
“要是大家日子都過得好,誰也不想這樣。說到底,還是你家有錯在先,這點法律是承認了的。”
中年男人當著許沁麵撕碎宣判文書和欠條,他拍拍手,一身輕鬆的桌子上跳下來,“好了,十多年的債務就此兩清,我們不會再來了。”
一個個人從房間離開,紙片在房間胡亂飛舞,許沁眼眶逐漸酸澀,朦朧中,她好像聽見媽媽的聲音,媽媽在長長的舒氣,像是卸下十多年的重擔。
許沁手背胡亂擦去眼角淚意,開始收拾屋內的一片狼藉,周建想幫忙,結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懊惱的捶了下地,道:“阿沁對不起,要不是舅舅被他們抓住了,也不會這樣。”
許沁把周建扶在沙發坐著,蒼白小臉上扯出一個笑容,“沒事舅舅,這本來就是我們家欠下的債,早還晚還都是還,倒是讓你挨了一頓打。”
許沁滯了下,吞吐著:“就是以後的日子可能有點難過了……”
賠償款一共兩百萬,欠款一百八十萬,給了丁婭八萬,零零散散,現在手裡隻有十萬不到。
周建思考了下:“當時宋家不是說和司機打完官司後,會再補款回來嗎?有消息嗎?”
許沁搖頭:“沒有。”就算宋家再給錢她也不想要了,那不是賠償,是施舍。
“阿沁,沒事,有舅舅呢。”周建重重的拍著許沁手背,半眯著一隻血腫的眼睛,憨厚的笑道:“一家人在一起沒有什麼過不了的坎。”
“好……”許沁心裡一陣暖流漸漸流過,這是在周慧離開的漫長三個月之中的唯一慰藉。
周建不閒著,開始收拾茶幾,“阿沁,咱們一起做快點,等會兒舅舅請你吃酥皮鴨。”
“好。”許沁吸吸鼻子,把難過都憋了回去,抓緊收拾房間。
…
許沁期末考試結束那天,周建意料之中的下了崗,開始四處碰壁的找工作之旅。
這天下午,周建麵試完一個小學保安的工作回家。
看周建垂頭喪氣,丁婭坐在沙發上煩躁的嗑著瓜子,越嗑越快,嘴裡嘟囔著,“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麼會找到你,以前我那些姐妹夥,現在都在津南市買了房子,一個個穿金戴銀的,而你呢,手裡連一萬塊錢都拿不出來,不知道今年該怎麼過年。”
丁婭目光若有若無飄向在廚房做飯的許沁,許沁一個抬頭對上,丁婭又慌裡慌張的避開。
“咳!”丁婭突然清了清喉嚨,聲音不大不小道:“周建,現在隻有我拉下臉去問問我們那些姐妹夥,看能不能幫你在津南市找個工作。”
許沁切菜的手一頓。
“現在小茉放寒假,一個人在津南市補課,我還挺不放心的。”丁婭轉著手裡遙控板,邊說邊瞟著許沁,“要是那邊有人能提供工作,我覺得我們可以搬過去,畢竟這一大家子人等著吃飯呢,不可能不賺錢吧。”
許沁垂著眼眸,鈍鈍的切著菜,丁婭說這個話給她聽,想來已經差不多決定了。
一周之後,丁婭替周建找到了工作,那邊要求第二天就上崗。
丁婭在房間收拾東西,嘴裡哼著歌,高興的尾巴都快要上天了。
周建把許沁拉在一邊,他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搓著手,無奈道:“阿沁,舅舅沒辦法,舅舅要賺錢,小茉要上學,她那個藝術高中學費太高了。你能明白舅舅吧,就像當年你媽媽出去賺錢一樣。”
許沁心裡酸得厲害,麵上卻不敢泄露,她咬咬唇,扯出一個笑容,“我明白,舅舅,我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