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玉愕然,仿佛一人對抗千軍萬馬,那漫天射來的冷箭。
“是,我是自私的!可是……”宋希玉抬起倔強的臉,抖動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媽,你問過一句我要離婚的原因嗎?”
宋韜目光冷凝,像一座不能逾越的高山。
宋希玉指甲掐進肉裡,痛訴道:“你知道蘇淮清是怎麼對我的嗎?他打我,你知道我差點耳聾嗎?你知道我腳趾骨折差點走不了路嗎?你知道我在國外那一年多,是如何忍過康複的痛苦嗎?”
在場的人震驚的看著宋希玉。
溫柔皎潔似雪蓮花的宋希玉,此刻是一隻可憐又可悲的喪家之犬。
長久的、沉默的對峙——
宋希玉力氣用儘,她癱坐一團,感到窒息:“宋韜,你隻是宋家的太太,不是阿姐和我的母親。”
宋韜孤身而立,不為所動,眼神彌漫著冷冽的寒意,決絕道:“看著宋希玉,不準讓她進去。”
說完,宋韜疾步上車,像是怕沾染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
宋雨棠繞到另一側上車,看眼仿佛失去靈魂的宋希玉,她想,宋希玉真是個蠢笨的人,要是她,在蘇淮清揮手打她第一次的時候,她就會算計著怎麼弄死他,並且奪取他的財產為她所用,為宋家所用。
宋希玉在暴雨中飄搖,像是無根的野草。
許沁想過無數種宋希玉要跟蘇淮清離婚的原因,但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她很氣,恨不得上去暴揍蘇淮清,她更氣宋韜,知道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無動於衷。
許沁心像被鈍刀子割。
一邊是宋瑜瑩的突然離開,一邊是蘇淮清的暴力傷害,一邊是宋家無情的施壓,一邊是難熬的肢體康複,心靈上痛苦,外加□□上的折磨,她是怎麼渡過漫長黑夜的。
這些她都不知道,甚至她沒從宋希玉外表看出來任何痕跡。
是啊,她怎麼會看出來呢?
幼稚的她在重逢之後,隻顧著一股腦兒朝宋希玉撒氣,隻想著如何才能深深刺痛宋希玉。
而宋希玉做了什麼呢?
宋希玉隻在第一次見麵上前追問她時失了控,後來宋希玉和她一起做誌願者服務,想辦法幫她撤銷處分。了解她染發的原因,並向她道歉。鼓勵她學習,讓她堅定自己的理想。
許沁又懊惱又心酸,眼淚在眼眶打轉,宋希玉一直是那個宋希玉,溫柔到讓人破防的宋希玉。
等宋韜的車完全消失在雨幕,許沁走近宋希玉。
宋希玉抬起蒼白的臉,頭發淩亂濕透緊貼在臉上,她雙眼充斥著紅血絲,疲憊頹廢極了。
看清是許沁,宋希玉短暫愕然之後是欣慰,好像在說你怎麼來了,然後又說還好你來了。
“我來了。”許沁舉著傘,差一點眼淚又要再次落下來。
許沁撿起地上掉落的眼鏡,用衣角小心翼翼擦淨放進兜裡。
小小的傘遮住她和宋希玉的身子,她能做得不多,任憑狂風又暴雨,她陪著宋希玉,陪她一起對抗。
等到夜幕降臨,所有人離開。
宋希玉撐著膝蓋起身,猝不及防沒有力量,猛然摔倒。
許沁驚呼一聲抓住宋希玉手臂,宋希玉借著許沁的力量站穩,看著她,撥開淩亂濕透的頭發,露出一抹苦澀到不能再苦澀的笑容:“抱歉,讓你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
她本不想許沁來的,可是許沁還是來了,她又慶幸許沁來了,讓她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她知道,如果她墜落,許沁會接住她。
許沁搖頭,心裡苦澀得不行:“我扶你進去。”
“好。”
暴雨讓整座山都布滿霧氣,宋希玉垂頭拖著身子走,仿佛刻入骨骼的記憶。
宋希玉走在墓前,看著笑著的宋瑜瑩,緊繃一天的神經,強忍一天的眼淚在此刻分崩離析。
宋希玉癱坐在墓碑前,伸手撫摸宋瑜瑩的眼睛。
阿姐,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你不惜下跪也要我嫁的人。
你怕你離開之後再沒有人像你一樣愛我,所以你在你能看到的所有人之中挑選了一個最好的,就像母親曾給你挑選的那樣。
你想給我一個好的歸宿我明白,可是事與願違,及時止損有錯嗎?
為什麼母親眼裡隻有利益,不肯看看我身上的傷痕?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許沁看著宋希玉絕望的臉,她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宋希玉,抱住這個弱小無助的宋希玉,“你隻是做了自己,做自己是沒錯的。”
她靠著宋希玉的額頭,喃喃道:“誰也不能、也無權決定你的價值,你不是一件用來交易的商品,你是無價之寶,你是你自己的宋希玉。”
宋希玉回抱住她,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