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視作隨意戲謔狎昵的玩物一朝轉變身份,給人的感覺就天差地彆。
明明還是和往常一樣的清淺笑容,眼角眉梢彎折的弧度沒有半點變化。但他們卻不得不繃緊了脊背,因為對方一句話,就把心提到了嗓子口。
仿佛等待命運的宣判。
而結果是如此明顯。
那些照片足以證明他和今天的宴會主人公有著多麼親近的關係。
三年朝夕相處,同窗之情,再加上沈家。
於公於私,他們和沈棲衣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選項。
一群人冷汗涔涔地盯著樓上看。
隻見那長發美人偏過頭,鬆鬆垮垮束成一束垂在肩頭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往下滑落,沒有回答身旁人的問題,隻是唇角挽起一個清淺溫柔的弧度,輕聲道:“把他們趕出去。”
不是請求或者詢問,而是吩咐。
輕描淡寫地下令,完全沒給人拒絕的餘地。
如此習以為常的口吻。
一旁的管家抬頭看了他一眼,沈棲衣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
底下黃毛等人腿都軟了。
蹭宴會是圈內心知肚明的行為,圈內關係錯綜複雜,姻親合作依附不知凡幾,一般主人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為。
要是還被趕出去……
這都不是麵不麵子的問題了,景家小少爺過生日,親口下令把他們趕出去……幾乎等同於景家在公然對他們表示不滿。
往輕了說他們個人會被家裡斥責,往嚴重了說,他們整個家族都會受到影響。
以四個家族在京城的影響,甚至不需要景家確切做什麼,表露出的微末的厭惡就足以讓他們舉步維艱。
說不定家裡的生意很快就會……
等等。
這群人忽然想起之前家裡一夜之間破產的紅毛。
“誤會,這都是誤會!”有人反應快,急急忙忙開口,“之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沈……沈少,我們給您賠罪了,您向來大度,就原諒我們這次……”
“對對對,我們……”
沈棲衣笑了笑,歪頭看著景縱:“嗯?”
景縱深深看了他一眼,朝管家揮了揮手。
管家視線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闔下眼:“是。”
他打了個電話,門口立刻有保安走進來,預備把這些不請自來的惡客帶出去。
秦賢驚呆了,左右看看:“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
但這群人哪有空給他解釋。
黃毛一咬牙,就想往樓上跑,想著不管怎麼樣先留下再說,但他這被酒色泡軟的骨頭實在不是運動健將的料子,還沒跑出去兩步就被保安抓住。
“放開我!你他媽拉誰呢?”
“不是,真是誤會……你……艸傻逼,彆拽我衣服,拽壞了你賠得起嗎?”
景縱冷冷掀唇:“我賠得起,把人給我丟出去。”
景家的威懾力是顯而易見的,他一開口,黃毛等人掙紮的幅度瞬間就減輕了,隻是還想再爭取一下。
就在一群人和保安廝扯不清,景縱隱隱不耐想讓他們動作快點的時候,大門口的光線忽然暗了一下。
是又有人走進來了。
沈棲衣之前沒說錯,景縱來接他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們到達的時候,景家正經邀請的客人已經到了大半,也隻有這些打算偷偷混進來的,才回挑在其他客人已經進入之後再進,免得妨礙人家正常秩序。
他們在門口拖拖拉拉半天,門口一個人都沒有,也是因為如此。
沒想到有人比他們還晚。
沈棲衣不怎麼走心地朝著門口看去。
此時外界天色已經不算早,漫天霞光灑在入門處的青石地磚上,門口兩盞紅燈籠,掛在漆了黑漆的拱門。
引路的服務生往旁邊退開一步,讓出身後的人。
來遲的人一身低調的裝束,不出挑也不出錯,隻是因為周身矜貴雅致的氣度,無端讓人多看他幾眼。
沈棲衣看得不甚認真,隻看到他側臉白如冷玉,身披霞錦,卻似初雪薄涼。
仿佛察覺到了來自上方的注視,他鴉黑的長睫輕顫,薄薄的眼皮一抬,暖色微光灑入濃墨,似湖麵泛著淺淡的漣漪。
沈棲衣撚了撚指尖,隻覺得周圍的檀香好像更濃鬱了一點。
這張臉……
玉色太濃,月色太淺。
那人站在那,就成了這鋪天蓋地的曖昧暖色裡唯一的一抹淺淡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