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的威力不亞於十萬伏特的高壓電當頭劈下,宴會廳門口這塊空地一片死寂。
黃毛呆滯了很久,才從喉嚨裡擠出聲音:“這怎麼可能?”
其他人也沉默著不說話,但眼神無不表示懷疑。
被周圍一群人用不信任的目光盯著看,秦賢也有些不快,乾脆拿出手機,從朋友圈裡翻找了一圈,點開了懟在黃毛眼皮子底下。
黃毛:“什麼東西?”
秦賢說:“你自己看唄——我從今天過生日這位的朋友圈裡找的,這你總能信了吧?”
黃毛不情不願地接過來。
就一眼,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景縱從不知低調為何物,朋友圈裡曬圖曬得大方,尤其是畢業時發的那一條。
完全俯拍的角度,白牆紅頂宛如古歐洲教堂一樣典雅的建築,綠色草坪間鋪著白色鵝暖石小路,學生來來往往,男生穿著妥帖的襯衣西褲,女生穿著格子短裙……少年和幾個同伴坐在三樓露天陽台的藤椅裡喝下午茶,長發垂下,遮了半張潔白的側臉;
教室寬敞而有序,臨近畢業,學生們吊兒郎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肆意大笑做鬼臉擺姿勢……少年坐在教室後排低頭翻書,陽光穿透窗戶灑在他課桌上;
穿著奇奇怪怪服裝扮演角色的學生在校園裡穿梭,每間教室都被裝飾成不同的主題風格……鬼屋門口,少年被人強摟著脖子,踉蹌了一步,看著鏡頭無奈微笑;
在度假山莊的盤山道上賽車,大引擎的轟鳴把空氣都震碎,車身爭先恐後穿過茂密林蔭,陽光聚焦於此;
全班共同出遊,飛迪拜慶祝畢業;
乘遊艇出海開晚會,穿著泳衣的少年少女在甲板上放聲歡笑;
新年時聚在旋轉餐廳裡過新年,蛋糕奶油噴了一地……
宛如歐洲童話中的校園,豐富多彩到完全不像高中生多校園生活,當然還有一股不可忽視也忽視不了的、嗆鼻至極的中二病氣息……
但這一切都掩蓋不住這些照片下流淌的金錢味道。
每一張每一張,鏡頭最中心的地方,都是沈棲衣。
黃毛翻照片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不可能!”他表情比哭還難看,“他們學校怎麼會讓他們這麼亂搞?”
秦賢聳肩:“因為這學校就是他家開的啊,專門開給他讀書的。”
“可是,他不是……不是……”黃毛吞了口唾沫,瀕臨崩潰,“顧哥不是說,他吃個五百來塊的火鍋都要和人AA嗎?他家那麼有錢,還需要和人AA?”
秦賢頭頂緩緩冒出一個“?”。
但他琢磨了下,又覺得這很正常。
“就德外那幫中二病……”
他說話不經思索,嘴又太快,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心虛地四處看了下。
這裡的一二樓的結構類似於天井,從側邊樓梯上去,轉個彎就能進宴會廳,大門外的走廊可以直接看到一樓門口這片空地。
他眼角餘光一帶,從臨著大廳的二樓欄杆邊上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棲衣不知為什麼去而複返,就站在欄杆邊。
秦賢差點把舌頭吞下去,緊急改口,“不是,那幫大少爺——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做什麼不都是正常的嗎?”
他若無其事地拿回自己的手機。
離開了人來人往的宴會廳,信號果然好了很多,沈棲衣回了母親發來的消息,聽到身後傳來景縱納悶的嗓音:
“你在這站著做什麼?”
景縱好不容易掙脫他媽的母愛柔術,一眼沒掃見自己辛辛苦苦接來的發小,又溜到門外,果不其然在門口找到了人。
“回個消息。”
楚言珺現在住在意大利,知道他和沈鹿安準備歐洲自駕遊,給他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過去玩。
景縱半點閒不住,兩秒不到,就跟身上有虱子一樣,換了十來個站姿。
沈棲衣收起手機,朝樓下還在糾纏的人抬了抬下巴,那幾人背對著他,還以為他已經進去了。
“那是你的客人?”
景縱眯起眼,朝他看的地方轉去:“誰啊……那幾個?不認識。”
他扭頭,剛好見家裡的管家從宴會廳裡出來,便問道:“那幾個人是我媽邀請的?”
被主人家譴出來找人的管家看了眼幾人的臉,恭順答話:“不是夫人邀請的,少爺,夫人在找您。”
不是受邀來的,就是自己混進來,想要趁機拉關係攀大腿的。
這種人經常有,或許就是哪家的附庸,景縱見多了,並不放在心上。
“哦,等等,我透口氣,馬上回去了。”景縱敷衍道。
他問沈棲衣:“那些人怎麼了?”
紅木欄杆上用金粉描繪著萬字圖騰,空氣裡檀香嫋嫋,沈棲衣垂眸摩挲了下指尖,隻是短暫的接觸,柔軟的指尖醃入味般,散發著和紅木相似的沉香,“有點小矛盾。”
景縱臉色輕微變化:“小矛盾?”
恰好樓下的爭執消停,他的聲音從二樓欄杆邊當頭砸下。
幾人猝然抬頭,驚惶不安地仰望著二樓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