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禮貌已經正式簽約了我們京劇院,隻要她一天沒離職,談何胳膊肘往外拐?我不是你一個人的院長,我底下有數以千計的演員和幕後工作人員。”陳量行說完,護短,卻也沒對她趕儘殺絕。
“你說她打你了,她也說你打她了,小孩子過家家嗎?這件事定性為互毆,如果你願意跟她一起坐班房,就都給我進去拘留十五天。主要是我管理不善,我也會寫一份檢討。”
“她都沒說我動手,你憑什麼替她認了?就算偏心眼,也不能這樣過分吧!果然嗬,什麼院長,我看你就是色狼。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林瘦娟突然就炸了,她好恨,她在這裡百般努力,可那個肇事者甚至不需要開口,就有騎士為她衝鋒陷陣。
“我沒做錯事,憑什麼被刑拘?不信你問問她,她那樣心高氣傲,願意承認挨打了嗎?她那樣傲嬌的小公主,隻怕會不屑於答應。你還在這裡百般周全,我就是塊破抹布,用過了就扔。我好像還沒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吧?怎麼院內比娛樂圈還殘酷。”
就算她年齡大了,也可以去演嬢嬢,而不是落得個不公平的待遇。
林瘦娟越想越恨,果然嗬,製服隻適合活在小說裡、影視劇裡、紀錄片裡,一旦求助他們一次,便會立即打碎濾鏡。
“我就是怕定性為互毆,我全程沒動手。若是我連正當防衛都沒有,還被判定防衛過當,誰能替我主持正義?難道非得私下解決,黑吃黑,比誰更狠嗎?”
陳量行聽了她一堆口不擇言,並沒有打斷她,倒是也沒覺得丟人,心生憐憫就更沒有了。
“法律不是道德的遮羞布,你改她的演出時間和劇目,法律不能拿你怎麼樣,充其量社死,你不在乎是嗎?所以敢把事鬨開,這樣堂而皇之地報警。”
“我——”林瘦娟當然怕社死,她在京劇院苦心經營多少年善良、知心、體貼的好姐姐人設,就要崩塌了。
她突然有點嫉妒這個隨心所欲的新人,因為她從不給自己凹真善美人設,想發瘋就發瘋,所以大家對她期望不高,也沒給她套上道德枷鎖。相反,還因她的真性情而喜歡她。
難道世道變了嗎,隻要不尊重彆人就是好。
“陳院,我知道你因為這事埋怨我,覺得是我給京劇院抹黑了。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我不能因為是團長,就得一直顧大局、識大體,連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護。”
幾個製服見她沒有罷休的意思,同陳量行說:“陳院長,今日這事不是給您一個麵子的問題,是基礎處理,也就到這了。我們信您的為人和信譽,可以暫時回去,免得對京劇院影響不好。但是若我們回去後,林小姐還堅持報警,我們就得將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都帶回去,審訊的審訊,做筆錄的做筆錄了。”
至於一個說受到了人身攻擊,一個說被誹謗侮辱了,該起訴起訴,就不是他們職權範圍之內了。
陳量行點了點頭,說:“多謝。”
不能親自去送,便將自己助理叫了過來,將製服好生送了出去。
“您就這麼護著她嗎?還說自己遇人不淑,難道我是那個不淑?我以為我是索額圖,結果你拿我當吳三桂。我以為我是股肱之臣,原來您對我恨不能除而後快。”林瘦娟看著製服離去的背影,沒能將董禮貌送進監獄,心中不快。
卻也知道,再糾纏下去,自己占不到便宜。
陳量行對待院內的人,一向冷若冰霜,整日滿臉寫著生人勿近。又因是戲曲界的泰鬥,非遺傳承人,一向受大家恭敬和愛戴。
林瘦娟若非被逼急了,也不會對他口不擇言,在他麵前,是連聲大氣也不敢喘的。
“德不配位必有秧災,我看你也不用繼續做團長了。”陳量行當初是看中她的業務能力,果然她不辜負自己期望,向年輕人推廣京劇,一馬當先。
可現在看來,空有業務能力並不行。
“以後一團團長的位置,就給金奕言。你如果還想在京劇院任職,就去負責灑掃的活兒,好好磨一磨性情。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隨時解聘。但我告訴你,我不會替你兜著。你以後,彆想在京戲圈吃上飯。另外找飯轍吧。”
林瘦娟石化在原地,絕沒想到,才看完董禮貌的笑話,等著她以後跑龍套,自己就成了掃大街的。
事到如此,她還有什麼可顧及。當對一個人的尊重,換不來基礎利益,她便沒必要再尊重了。
“你憑什麼?你以為還是你小時候,跟著父母上山下鄉的年代嗎?那些都是老黃曆了!你憑什麼隨意發配一個人,你這麼做,跟董禮貌這個辦公室霸淩的女魔頭有什麼區彆?我就說她怎麼敢如此囂張,原來是背後有你助紂為虐。”
以後她乾保潔,那保潔乾什麼?直接辭退嗎。沒這麼侮辱人的。
“我們繼承京戲,不是繼承老黃曆。難道你還搞把員工辦公桌移到廁所旁邊的老把戲麼?你是會侮辱人的,你比他們惡劣多了。”
陳量行聽著她聲聲指責,連眼皮也沒掀一下:“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林瘦娟覺得可笑,卻也清楚的明白,她的根基在這裡。離開好乘涼的大樹,在外麵也沒那麼好混。
她不甘心,打碎了牙齒和血吞,到底沒再糾纏。
“好,我可以不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