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禮貌回了家,看見陳量行的消息,心肝俱顫。
生怕他過來diss“不是說不乾了麼?辭職信給你開好了”,那她要怎麼回?
說‘我不記得了’、還是‘我開玩笑呢’……
董禮貌小心翼翼點開——陳量行那個中老年男人的風景頭像,看見他發過來的一行字:
【你受傷了?】
長長鬆了一口氣,想到今天路過他辦公室時,靜悄悄、拔腿就跑,純屬多餘。
想來也是,陳量行比她爹年齡都大,哪兒會像她們年輕人這般幼稚鬨騰。
坐在毛絨地毯上,看不見自己嘴角已經列到耳根,回過去一條:【你在我家裝攝像頭了?】
隨後看了一眼手機,這個時間,是不加班陳院長下班的時間。
便沒再回複了。
陳量行回複的倒是快:【你又跟誰打架了?】
走完林瘦娟的離職手續,暗自感歎,並非他偏愛小董,可小董就是比旁人有耐力啊。同樣遭受處罰,林瘦娟這個老人跑了,小董這個新人還能堅持。
董禮貌在他的語氣裡,聽出了老父親般的無奈和不耐煩,沒應,隻說:【你回去開車慢點,不要玩手機,看著點路。】
對麵果然不再回複了,她又一陣悵然若失。
往常這個時間會看看書,聽聽戲,才找出她昨天沒看完的全折《秦瓊賣馬》,是二十歲的陳量行貼的戲。
他二十歲的時候,董禮貌還沒出生。
聽著他年輕時的嗓音就這般富有磁性了,在彈幕上敲下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下一句:【還君明珠雙垂淚,恨不相逢未娶時】
明明才關心過他的安全,卻是自己先忍不住,又發過去一條:【你對龍套這麼關心?】
從不貪汙腐敗、挪用公款、以權謀私,一直兩袖清風的陳院長,開著他的小破車,聽見手機提示音,看見特彆關注發來的一條消息。
後麵,還有拿他年輕時的照片做的表情包,也不氣惱,隻會心一笑,不方便打字,就回了個語音條:“誰乾的?”
“除了我,還有誰能這麼有才?”董禮貌也學他的樣子,發語音條。
“我才不跟人打架,都是單方麵毆打彆人。不,我打的不是人,是狗。”
“誰?”陳量行問。
“私事。下班之後發生的,你放心,就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也不用你擔責任。”董禮貌回。
“我是怕事的人嗎。”陳量行說。
這倒是。
往常不管是春晚,還是地方台需要出節目,請到帝都京劇院了,陳院長都會給演員爭取利益最大化,不諂媚不逢迎。
若演員在地方台遭受了不公正待遇,陳量行也是據理力爭,不會將下屬推出去,當成‘臨時工’處理掉。
董禮貌有時候覺得,陳量行把這些職工都當成他的孩子。
也覺得,她對他的癡迷,就像在救小時候的自己。以為能通過這種形式,得到救贖。
“是我還沒徹底查明白,等我弄清楚了再說。我也不想像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有屁大點事都告老師。”董禮貌回。
有時覺得,同事的無端指責,純粹是無妄之災。
“你就是幼稚園的小朋友。”陳量行道。
回完她的消息,立即給助理打了一通電話:“麻煩幫我找找林瘦娟突然辭職的原因,她這段時間跟誰打架了。”
助理立即應下。
陳量行又提醒了句:“這件事不急,彆耽誤本職工作。也不用加班,彆利用私人休息時間做這事。”
將對下屬的體貼做到了骨子裡,他從來不是萬惡的資本家。
董禮貌握著手機,傻樂了半晌,沒有回複。
隨後將有些發燙的手機,靠近胸口的位置,好像胃也暖了起來。
麵前的一出戲結束了,係統跳出來一個頁麵——你可能認識的人,隨後是一個直播間在不停閃爍。
董禮貌隨手點了進入,就看見蔣文明的身影。
有感於大數據的可怕,難道蔣文明是用微信號登錄的?係統監測到他們是熟人。
這還哪兒有隱私了。
蔣文明正在屏幕前、準備跳現在很火的海底撈科目三,董禮貌聽了一句就設置了靜音,雖然她說過‘藝術隻是種類不同,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可這個東西,她實在接受無能。
沒注意自己用微信登錄,昵稱也是微信名,便發出了一條彈幕:【難怪大家都說,北城重工業是燒烤,輕工業是喊麥】
她記憶裡,蔣文明不是唱二人轉的麼。
愛之深責之切,她突然覺得很悲哀。
戲曲最後的出路,都是這般不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