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該知道,日入千萬的謝季昌,他的法律團隊,可不是吃素的。
“行了,咱們現在就拜師吧。”在崔遼的敦促下,蔣文明終究鬆了手,目光巡睃了那合同一秒,見他隨手扔在高台上,收回了視線。
“師父,我今天沒帶什麼見麵禮。”蔣文明說完,十分好奇:
“崔大哥,你怎麼沒做謝佬的徒弟呢?”
“想做,我也得配得上吧?長成你這樣的,謝佬還得考慮收不收呢。我這種對不起觀眾的,收進來乾嘛?光嗑謝佬家大米啊?”崔遼說完,又引起一陣笑聲。
“我這可不是收容站跟扶貧辦,看你是那塊料,我才願意栽培。我的心血很珍貴,不能付出東流。對我來說,錢不重要,我的精力、心情、身體……都比錢重要。”謝季昌說完,拍了拍身上的馬甲,準備坐在壁爐旁的長條沙發上。
“我是不是得換身西服,或者中山裝啊?”
想到孩子手還涼著,也沒暖和暖和,老父親操心勁兒上來了,說:
“帝都供暖不行,也是我不願把屋子整這麼熱,天天頭昏腦脹,高血壓要犯了。你們要是嫌冷,我把這屋子都拆了,多鋪一段取暖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身體越來越差,還不如我。我上回坐地鐵,還得給一個程序員讓座。”
謝季昌說的這事,蔣文明知道,當時還上了新聞、被報道。說他沒架子、待人親和,明明是一代宗師,卻不像那些小鮮肉好耍大牌。
當時還以為他自己跟團隊做的營銷,因他那時候徒弟有一個新劇要上映了。
現在才發現是真的。
“要什麼見麵禮,你不是給我帶了魚罐頭和辣醬?我還讓你以後多做點。這不是見麵禮,我要是愛吃,你做的得供得上我吃。”謝季昌坐在那兒,大喇喇地將手擱在膝蓋上。
年過古稀,但身子骨硬朗,眼不花背不駝,看起來絲毫不像耄耋老人。
“這盒你們彆再給我偷吃了。誰要是想吃,都給我交錢,一人交三千,我給大妹子,不讓她白忙活。”
“農家的東西,不值什麼錢。隻是我媽年輕的時候,南下做小買賣,天天起早貪黑拿健康換錢,身體不好。不然他們都是大方純樸的老實人,不在乎多給師兄們做些嘗個味道的。”蔣文明自己辛苦點沒事兒,他不是媽寶男,卻也不能慷他人之慨。
說跪就跪,他跪在謝季昌的麵前,才磕了個頭,就被謝季昌扶了起來,泛起雞皮、寬大的手掌,撫在他肩膀上。
嘴裡念叨了一聲:“好孩子。”
隨後便去兜裡摸索,找了半天,沒找到紅包,便從錢夾裡隨便抽出一張銀行卡,給了他:
“這是師父給你的零花錢,密碼是六個一。”
蔣文明猶豫了一下,崔遼在旁邊朝他擠眉弄眼:“長者賜,不可辭。”
蔣文明收下了,也不知道裡麵有多少錢。
謝季昌朝崔遼招了招手,對蔣文明說:
“以後他就是你經紀人。”
蔣文明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想起來,謝季昌的三婚太太——那個比他小二十多歲,一直不露麵、被他保護的很好,沒人見過她長什麼樣。
但那個太太,好像姓崔。
“我朋友前兩天給我送來一個本子,是現在挺火的小鮮肉演一番男主,我準備把你空降過去,演男二。”謝季昌臨陣指將,蔣文明瞬間明白了過來,不是崔遼長得對不起觀眾,甚至崔總可不難看,還有一種挺特彆的氣質。
但人家是師父的親戚,是老板,怎會站到打工人的位置?資本是資本,戲子是戲子,自然不同。
“不行。師父,我不行的,我從來沒拍過電視。”
“完蛋玩意兒,瞅你那點出息。那你說我們誰行啊?都不是科班出身。你是不知道,現在有些導演都會避開刻板程式化表演,隻要體驗派,有生活、有閱曆、能思考的。而不是腹中空空,光有文憑的。”謝季昌說完,將劇本推給了他。
“你不知道嗎?話劇演員拍電視劇,是降維打擊。就像戲曲演員去唱歌,也是國家隊下鄉送溫暖。平常在戲台上,無實物表演你都行,這回這麼多人陪著你呢,你怕啥啊?”
“是。這個本子不是那種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偶像劇。是社會主題,講夫妻關係的。你在裡麵演男二,折磨女主的渣男老公。”崔遼說。
蔣文明點了頭,可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師父,我是想在咱們小園子唱戲。”
“沒說不讓你唱,而且你的二人轉我聽了,裡麵有點問題。等我這個月去醫院做個體檢,調理完身體,我具體給你說說。”謝季昌說話時,就去捂胸口。
崔遼見狀,立即把他日常吃的藥拿過來。
謝季昌吃過藥,繼續跟他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你現在就想躺平,以後怎麼辦呢?我跟你說過,唱戲不急,等咱們賺夠了錢再唱。”
蔣文明看著他的身體,再說不出反駁的話。
突然有幾分羨慕他剛成名、人到中年時,收的那幾個關門弟子,各個都手把手教、言傳身教。
現在,徒弟多、事情雜、也沒那麼多精力手把手帶了。
崔遼怕他想岔了,以為謝佬是拿他賺養老錢,忙提醒說:“兄弟,這是很好的機會。多少人眼紅你,都隻能乾看著。那些跑十年龍套,到處給導演組發自己照片,依舊連男三都混不上的,大有人在。”
蔣文明明白的,單看謝佬沒把這個機會、給他其他徒弟,讓自己講究先來後到,他就得感激。
為了養女朋友,就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一個大老爺們,更不能這不行、那不行,整天嘰嘰歪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