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餘光看見了上方掛著的吊瓶,白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滴,已經吊完了半瓶。
醫務室靠著學校的蘑菇亭,自然也挨著那幾棵亭亭如蓋的橘樹。
濃鬱的花香從窗欞飄過來,溢滿了整個房間,驅散了裡麵的消毒水氣味。
周淮坐在他對麵,靠著窗,表情冷淡,突出的眉骨在他不笑是時候讓他看上去格外難以親近。
他的背後是那幾棵綠華濃重的橘樹,靠近窗戶的那顆橘樹斜伸的樹枝從打開的窗戶探了進來,潔白的橘花開在他的身側。
淡淡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也托著那幾支搖晃的橘樹枝,驅散了那點不近人情。
“清醒了嗎?”周淮感受到湯昀的目光,聲音冷淡地開口。
湯昀眨眨眼睛,然後忍不住“呲”了一聲。
周淮輕微皺了下眉:“怎麼了?”
湯昀低頭看向手臂:“有點痛。”
他手上被針插的地方淡青的血管被白皙的皮膚襯著格外明顯,但更明顯的是他右手手腕骨上的那一片淤青。
周淮隨著湯昀的目光看見了那一塊觸目驚心的綠,沉默了半響。
周淮沒想到他隻是微微用力握住了湯昀的手就會留下這一大塊觸目驚心的淤青。
他第一次碰見這麼脆弱的男生,他彆開眼:“抱歉。”
湯昀心裡都快炸煙花了,但麵上的表情不動聲色,清清感覺好多了的嗓子:“沒事,我應該謝謝你,要不然不可能就橫屍走廊了。”
他的語氣還帶著些笑意,桃花眼微微上翹,笑起來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周淮沒再接話,從藍色的靠椅上站了起來,準備走人,但是被湯昀叫住了。
湯昀看著周淮垂下來的左手:“周淮,你的左手怎麼了?”
周淮的左手手臂的袖子被擼了起來,露出勁瘦的手臂,線條流暢,唯一礙眼的就是包裹著的紗布。
周淮頓住腳步,扭頭看回來了:“你認識我?”
“嗯?”湯昀心說,周淮這麼出名難道他不應該認識嗎?哪裡不對嗎?
“沒事。”周淮沒多說,想起對方給他送給東西,知道他名字很正常,那一點點對方叫他名字流露出來的一點點熟悉感可能隻是錯覺。
他沒有再做回複,走了。
他拐出門,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湯昀心裡一下湧上一點失落。
但隨即來的是大跌眼鏡的記憶。
我靠。
一句沃日不知道該不該講。
他在周淮麵前都乾了些什麼?
“同學,你看上去有點眼熟。”
“你怎麼知道?”
……
簡單來說,湯昀想把今天下午的自己扭掉腦袋。他側過臉,然後用能用的左手遮住了眼睛。
沒等他胡思亂想多久,周淮左手手臂上礙眼的白色繃帶又跳進了湯昀腦海。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教室的時候是帶著杯子的,那他的杯子現在在哪?
他掃了周圍一圈,看見了他那個小小的灰藍色保溫杯。
他記得他還沒喝幾口水……
等會,杯子裡麵的水呢?
湯昀有些傻了,他根本就沒喝水,所以杯子裡的水不會被他全灑到了周淮身上吧?
我了個大靠。
算了,世界還是毀滅算了。
但是隨即,他又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周淮把他送到醫務室的,那周淮是不是缺課了?
湯昀的負罪感又疊了一層。
完了,他都沒臉見人了,今天他都乾了些什麼事啊!
沒過多久,湯昀就冷靜下來了,自我小聲安慰道:“沒事,小場麵,不慌不慌。”
沒過多久他又抬起頭看著那一束白色的橘花,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同學,針打完了,可以走了,你有藥嗎?沒藥的話你如果需要藥的話等會可以帶錢過來買。”醫務室的小姐姐笑著看著他,幫他拔掉了手上的針頭。
湯昀勾著笑,朝醫務室的小姐姐道謝:“謝謝姐姐,我寢室裡有藥,那這個吊針的錢?”
小姐姐長發披在身後,笑得花枝招展的:“那個男生已經幫你付過了。你回去記得多喝點熱水,這幾天注意點,以後要是那麼高的燒要及時來醫務室知道嗎?”
湯昀眨眨眼睛,連忙道謝,嘴巴可甜了:“謝謝漂亮姐姐,我會注意的。”
小姐姐看他笑得乖巧可愛,忍不住掐了他一下臉:“嘴真甜。”
湯昀措不及防被掐了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這還是除了伍雲以外第一個捏他臉的人。
難道他真的長得很可愛嗎?
他想起伍雲之前說他是披著羊皮的狼,一副乖學生的皮囊下乾著一般的壞學生都乾不出來的事。
隻是他現在自從上了高中,就已經幾乎不乾以前做的那些事了。
湯昀走出醫務室的時候覺得身上都輕鬆多了,鼻尖的橘花味變得更加香甜了。
已經是日暮了,風都帶著些涼意,學校上方天空的雲被染上了層層疊疊的染料,一點點渲染開來,漂亮極了。
湯昀抬起頭,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那一雙璀璨的桃花眼更加熠熠生輝了。
被英語老師逮到的他在辦公室被問了曠課的起因經過結果,然後再被嫌棄身上的橘子花香味太重之後被趕了出來。
周淮回到教室,回到座位上找昨天化學作業,也被後桌吐槽了。
“淮哥,你這橘子花的味道怎麼這麼重?感覺像是你在橘子花裡泡了一晚上。”譚歲捏著鼻子,誇張地憋聲憋氣地開口。
周淮估計是因為外套沾染橘子花的香氣太久,香味可能滲透了一點點。但他也懶得搭理對方誇張的形容,往教室外走。
周淮走出教室就看見了這一幕。
男生的笑看上去開朗燦爛,哪怕隻是一個側臉,都感覺如同他後麵那一大片的雲霞一樣,奪目的溫柔耀眼。
周淮隻是想去辦公室在另一層樓的化學老師問題,沒想到就看見了元氣複活的男生。
他把目光收了回來。
他承認江星逸的那句話,男生看起來就很乖,隻是有點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