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沒有回答江星逸的問題,一路上的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路麵上蓋滿了昨夜的雪,不斷的行人的腳印留在上麵,踩出烏黑的一塊,腳印臟亂複雜,從街道的這一頭延伸到另一頭。
原本陰沉的天氣又開始飄雪。兩個人都沒有大傘,並肩緩緩走在路上,往著生活用品店走去。
紛紛揚揚的雪落下來,四周的行人逐漸減少,原本臟亂的腳印被淺淺地覆蓋。
涼意落在了兩個人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又化成水珠沿著臉部的線條向下滴落。
江星逸像是不經意間側過身去觀察身邊站著的白燁。
昨天晚上的他見到白燁太過於突然,早上在出門前的那一刻,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他不隻是一次夢見白燁回國了,他夢見過很多次。
那些場麵很雜很亂。
江星逸夢見過白燁在電話裡說,這些年我很想你,明明知道白燁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個夢境裡發生的前因後果都沒有邏輯,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江星逸甚至不願意醒來。
當黎明的光落在廳房,江星逸醒來之後獨自一人坐了很久。
白燁出國的時候,江星逸沒有去送,甚至在白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的話也很難聽。
江星逸在很多人麵前都不是這樣的,不會無理取鬨,不會一點就炸,這都是他很小的時候的習慣了。
江星逸知道自己應該對白燁態度好一點,明明他不希望白燁出國,不希望把這個人推遠。
可是在江星逸麵對白燁的時候,說出口的話就像帶了刺。
白燁出國的前一天晚上來找了江星逸。
白燁垂著眸,站在他曾經住過,長久地停留過的地方,眼裡的神情看不清,語氣帶著輕柔:“江星逸,你希望我走嗎?”
江星逸其實很抗拒這場對話,他不情不願地讓人進來了,聽見白燁的話心裡的暴躁怎麼也抹不去。
那天夜晚氣氛真的很好,窗外的星碎在夜空,星子昏黃閃爍。
好像隻要他開口說不希望,對方就會留下來一樣。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白天餐桌上的對話。
江母眉眼帶笑地詢問:“星逸,聽說白燁要出國了?那些出國需要的證件都已經辦好了?”
江父聞言,笑道:“那也還挺好的啊,自己走出去看看世界,闖蕩闖蕩。這是個開拓眼界的好辦法,星逸,你要不也試一試?”
出國需要辦理的東西極為繁瑣複雜,必須要考的外語考試就不是一般人能過的了的。
江星逸知道白燁為了這個考試準備了挺久的,為了那些證件自己奔波了好一會。
白燁的家庭原本也很圓滿,父母健在和藹,兩人相敬如賓。
隻是後來家庭破裂,雙方都逐漸有了自己的歸屬。
父親再婚,而母親選擇放鬆自己到處去看看走走。
白燁父母吵架的那段時間住到了江星逸的家裡,江父江母也知道白燁家庭的事故,對住進來的白燁很是照顧。
白燁比江星逸高一個年級,中考畢業了之後高中也不在江星逸家附近了,他父母也不再吵鬨,痛痛快快地把婚離了,不需要擔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了,於是白燁也就搬走了。
平日裡白燁也是獨自一人生活,自己照顧自己,江父江母覺得這是白燁早熟的表現,有這樣的能力很好,但是這是按照父母的標準來的,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早日獨立,不需要過多操心。
可是江星逸用那時少年的視角去看,隻覺得心口疼。
白燁難道就喜歡一個人生活嗎?習慣了孤獨之後難道就不會疼嗎?出了國之後身邊真的就是一個熟人也沒有了,真的能和不出國一樣嗎?
異國他鄉,難道會好受嗎?
可是,江星逸畢竟也不是白燁,他沒辦法幫白燁做決定。
他不願意白燁出國,但是是否出國關係到的,是白燁往後的人生,關係到的是白燁的未來。
江星逸又不那麼確定了。
江星逸看到過年少的白燁,獨自一人站在門口,背影孤單。
那時候他希望,白燁能過得好一點。
白燁的父母願意為白燁出出國的學費生活費,在眾人眼裡是極好的,對待白燁是很好的。
好像周圍很多人知道白燁要出國了,都說的是“那很好”。
沒有人問過白燁自己是否願意出國。
所以江星逸不希望自己會成為影響白燁是否出國的抉擇。
明明是好心,說出來的話卻不好聽。
那天晚上江星逸忍下所有的私心,說出來的話難聽但是真心:“白燁,你出不出國和我沒有關係,關係到的是你的未來,你愛出國就出,不出國也對我沒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