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得靠自己。
要麼就是她從坡下沒有品牌的電器店裡,買來的那台枝呀吱呀轉悠著的風扇,底盤還有些不穩,轉起來呼咻呼咻地響。
她倒是不嫌棄,隻是經常被熱醒。
熱醒了就起來洗個澡,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橘子汽水,到了門口,坐在那個吊在樹上的秋千椅上,慢悠悠地搖著,吹著清涼的海風,看一會蔚藍的海,看累了眯一會眼,再睜開眼的時候,日光便從樹葉縫隙裡透進來一點。
恍惚著,就到了早上。
就這麼過了幾天,倒也不覺得聒噪的夏夜讓人心煩氣悶。
可今晚,她翻來覆去地一直沒睡著。掛鐘顯示時間兩點,被掛在田字格窗戶上的竹蜻蜓,被海風吹著悠悠地轉著圈。
舒舒緩緩的,看得人直犯困。
她眯了會眼,卻還是睡不著,覺得有些熱,便又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軟綿綿的,散發著冒著水汽的熱意。
坐在秋千上蕩了蕩,一眼又瞥見旁邊晾衣繩上晾著的那件淡藍襯衫。回來的時候就洗了,現在掛在晾衣繩上,已經乾了一大半,卻又帶著一點濕意。被風一吹,衣角微微飄起,微弱的檸檬柚子味已經被她帶過來的洗衣凝珠驅散。
聞慣了的海鹽薰衣草味道縈繞在鼻尖,以前覺得很喜歡,現在卻莫名覺得有些膩。
往坡下看,隔著一條寬寬的馬路,對麵坡上是連成片的海濱平房,堤岸昏黃的路燈連成一條線,一盞盞燈似是這條線上的珍珠。這邊的房子看起來都離得近,堆疊在一個個隆起的小山坡上。
即使走過去的距離遠,但她住得高,視線裡,那一片片籠罩著路燈光影的小房子就感覺離得特彆近。這大概就是小城特有的魅力。
她眯了會眼,鼻尖的香味還在飄。再睜眼的時候,不是斑駁的日光。視野裡,昏黃路燈籠罩著的某個小矮房的外牆上,突然出現了個人。
穿著件特彆亮的橘粉色衛衣,白嫩嫩的纖細長腿在短褲下晃晃悠悠,坐在小矮房前麵的那片紅磚圍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什麼。
肯定是橘子汽水。遊知榆猜。
肯定還是她認識的某個人。遊知榆想。
那人在那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腿,這邊晾在晾衣繩上的淡藍襯衫也有一下沒一下地飄起來。不知怎麼,遊知榆覺得自己仿若又聞到了那股清透的檸檬柚子味。
隱隱約約的,浸透著海風裡的濕氣,隱晦地縈繞在鼻尖。偏偏又若隱若現,不那麼明朗,勾得人心癢癢。
她眯了下眼,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對著遠處那個橘粉色的人影,虛空地撚著,好似那片衣角又被攥在手指中間,裹挾著檸檬柚子味的浴液味道。
可那人不配合她,突然移了個位置,一下就從她手指中的那片空隙裡躲了過去。
懸空的手指在空氣中停了一會。
遊知榆倚在秋千上,拿出手機,找到了那條沒有刪除的短信記錄,打了幾個字發過去。耐心地等了一會,那人沒有動彈,短信也沒有回複。
蔥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被那個晃晃悠悠的身影勾著,不知怎麼沒了耐心,又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嘟——嘟——”
電話打過去。遊知榆又往對麵坡上看,那個橘粉色衛衣身影終於動了,從牆上跳了下來,往身上摸了摸,接著低了頭,看了一會。
她確定,那個身影的確是桑斯南。
手中的電話卻遲遲沒有被接通。
燥熱的夏夜傳來聒噪的蟬鳴,秋千一晃一晃,她耐心地等著。終於,打過去的電話有了聲響。
遠處那人也已經重新爬到牆上,晃悠起了腿。
遊知榆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睡裙裙擺,調整好自己倚在秋千上的姿勢,微微提起唇角。
卻隻聽到“啪”地一聲,電話被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