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相探看年紀小,還不打緊,後來我問她,要不要幫忙看樁婚事,她搖了搖頭說,不要。
我問她,為什麼不要,人人都有,你不覺得自己特殊嗎?
相探看笑了,對我說,她是一輩子不想出門的,更何況要嫁人,本來就懶得動彈,再要出去,還不知道被怎麼嫌棄,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一陣子,再出去,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還有,現在也不是沒有發愁的事情,自己都忙不過來,跟彆人湊一起,事情更多,更煩,更討厭。
不如一開始就不找。
我問她,那你是心甘情願當一輩子的老姑娘了?
相探看說,要是不能,不如去當尼姑。她從前也剃了頭當過姑子的,不是自己受不了清規戒律跑出來,是姑子被和尚欺負了,沒人能去討回公道,在路上還被人指指點點,有些惡心人專門挑尼姑下手,罵罵咧咧說尼姑就是不安分,做不做好事都被嫌棄。
什麼都沒有做就被嫌棄成那種樣子,要是做了什麼,更了不得了,簡直沒有立足之地。
她不願意,才跑出來的,半路上就差點被抓回去,黑燈瞎火的,也就是彆人看不清,不然她早就沒了。
她好不容易出來,沒道理再輕易回去。不是看不上,是覺得不安全,否則,守一輩子的清規戒律,望著青燈古佛,吃一輩子的齋飯,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相決絕歎了一口氣,望著枕寒流問:“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才讓她變得這樣?”
枕寒流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相決絕想了想說:“其實我不是覺得她怎麼樣,隻是她總是這樣,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我擔心她早晚有一天,是要吃大虧的。”
枕寒流笑道:“她遇見你之前,本來就吃了大虧,不然全家上下是怎麼死了的?”
相決絕愣了一下。
枕寒流又笑道:“在見你之前,她走了一路,怎麼活過來的,想你是為了避開她的傷處有意不問,她也不說,這也沒錯,但你不知道,她心裡卻清楚,她活到今天,千裡迢迢,來來去去,找到你,安排她的立身之所,隻怕想,過一天算一天的。
沒想到你能讓她活到今天。
其實已經算不錯了。
論理,我說這話不應當,但你要是去問,她的心裡也該是這樣想的。”
枕寒流說到這裡,頓了頓,抬眼看相決絕的神色。
相決絕若有所思,也抬眼看向枕寒流,二人對視一眼,枕寒流挪開目光,相決絕反倒笑起來。
“你這麼一說,好像你比我還了解她,不,你比她還了解她了。”
相決絕笑道。
“我不敢那麼誇口,但心裡想,三五分也是準的。”
枕寒流回答道。
相決絕望著枕寒流說:“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枕寒流:“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相決絕笑道:“我想,莫不是你曾經見過她,不然,你們比我更像親兄妹。”
枕寒流說:“那不可能,我是孤兒。”
相決絕說:“相探看也是孤兒。我也是孤兒。”
他說著,笑了。
“四舍五入,我們也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同病相憐,難道不是?”
相決絕望著枕寒流問。
枕寒流說:“這個四舍五入,聽起來有兩分道理,但細細想來,卻似乎空談。”
相決絕說:“怎麼是空談?我們沒有父母,報團取暖罷了,又不是大逆不道。”
枕寒流順勢問:“什麼是大逆不道?”
相決絕想了想說:“至少也得是——犯上作亂。”
枕寒流說:“我以為你要提殺人放火。”
相決絕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