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決絕忽然伸出手,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枕寒流的臉頰,眨了眨眼睛,有點小心地笑著問:“你怎麼還是這麼冷呢?”
好像不會暖和起來似的。
枕寒流也貼了貼自己的臉,他的手比臉還冷一些,感覺不出來什麼,笑了笑說:“天生的。”
這也算是解釋了。
相決絕問:“說起來,你的臉色似乎也比之前更冷了,是不是窗戶的風吹到你了?”
枕寒流搖了搖頭。
相決絕又問:“那是火盆的溫度沒暖到你?”
枕寒流說:“我已經足夠了。”
相決絕欲言又止說:“好吧。”
枕寒流望著他,搖了搖頭,笑道:“你這個人可真是——”
相決絕問:“真是什麼?”
枕寒流說:“重情重義,我看你,早晚要在這件事上麵,狠狠跌一個大跟頭。”
相決絕哈哈大笑:“有了兄弟,我怎麼還會栽跟頭呢?兄弟們會跟我站在一塊的。隻要兄弟站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彆說現在沒出事,就是真出了事,跌跟頭算什麼?兄弟們都在,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枕寒流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相決絕問:“你屋子裡的東西都還夠?”
枕寒流點頭。
相決絕又問:“你的衣服還能穿嗎?”
枕寒流點頭。
相決絕問:“明天你跟相探看出去,能不能多替我看著她點?彆讓她亂跑,走得太遠,不好回來,萬一遇上事情,你們兩個,我也不好放心,但是要讓更多的人跟她出去,我想,你們是不習慣的。
更何況,這裡也不是我們那邊,一條街上不知道多少人,興許比我們那邊更安全,要是出去的人太多了,反而惹人注目,要是讓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人手總是有更多的,我們也不是這裡的本地人,多少要注意些。”
枕寒流點了點頭。
相決絕問:“你說是本地人,之前我沒有在附近見過你?”
枕寒流說:“或許正好沒遇上。”
相決絕笑道:“也是,要是之前就遇上了,少不得請你。”
枕寒流問:“請我什麼?”
相決絕說:“一頓酒肉。”
枕寒流說:“也是好酒好肉。”
相決絕笑道:“從前要是見了你,我肯定不會輕易忘記,這麼多年沒見過你比更好看的。”
枕寒流說:“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相決絕笑道:“這裡也就你我,不是誇你,還能是誰?彆說,你不僅長得俊俏,功夫也好,力氣也大,究竟是怎麼冒出來的?你渾身上下,哪個兄弟看了不羨慕?也難怪我打不過你,從前我可是打遍了村子都找不出來一個敵手的。我打贏他們,你打贏我,你賺了。
要是有人之前就能打得過我,你就是打贏了我,也還有人能不服你。現在好了,你我都省事。你該謝我才是。”
枕寒流點頭:“也是該謝謝你。”
相決絕扒拉了一下枕寒流的袖口問:“你身上那股異香,是怎麼來的?”
枕寒流想了想說:“以前沾了一點有毒的植物,那些植物的氣息就是這種,一時半會是洗不掉了,你不要離得太近,容易出事,可能產生幻覺,可能做噩夢,也有可能是神誌不清,之後就昏迷不醒,你要是長長久久離得特彆近,也許睡著睡著就死了。”
他的屍骨埋在地底下以後,魂魄就帶著這一股花香氣,或許是什麼東西紮根在土裡沒挑剔,連他的骨頭也紮進去了,氣味就是這麼染上的。
他說自己是本地人,也不是謊話,他是躺在地底下的本地人,之前是個地縛靈來著,自從遇上相決絕,他才感覺到自己的活動範圍逐漸擴大了。
衣服是撿的,不知道誰丟在車上,大半天都不打算回頭帶走,他就順手牽羊了。
車子和衣服是一起的,本來有一大群人,但是,遇上事情,一群人全都頭也不回地跑走了,就剩下衣服和車子,之後沒人回來找,車子和衣服就都是枕寒流的東西了。
至於那匹馬,確實是好馬,活著的時候,跑得特彆快,就差單騎救主,隻是最後運氣不好,死在了水裡,活生生給淹死了,沒人救得了,差點還被水底下的魚在還有氣的時候吃下去。
正常情況,一個活人掉進水裡死了,都得對水和魚有巨大的心理陰影,但這是一匹馬。
枕寒流見它那會兒,它正眼淚汪汪站在水邊,好像對著墳哭自己過去的主人,發現枕寒流靠近,先是一驚,往後退一步,大半身體又沉在水裡,也就是還穩得住,不然就整個掙紮著,又得掉進水裡,對視了一陣,枕寒流要走了,它就跟了過來,之後跟了一路。
枕寒流有一天想試試它,翻上了它後背,背上本來有馬鞍的,或許是掉進水裡不見了。
枕寒流試著去水裡找過,水底下沒有,水麵上沒有,後來有一天,在石頭縫邊上找到了一點細碎的流蘇和布料,爛得不成樣子,或許是時候太久了,東西已經找不回來了。就算是找到了,也是用不上的。畢竟,一個不知道在水裡多久的馬鞍子實在不大可能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