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管我們了,快走啊!
艾斯試圖張嘴,卻隻能聽見海水的嗡鳴聲,他又動了動手指,卻也無法解開固定他們的繩索死結,煩躁和憤怒燒得他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他們會死在一起,在大海中永眠。
意識到這一點,艾斯突然鬆了一口氣,一直在胸口、大腦中燃燒的火焰似乎都被海水撲滅,久違地安心感填滿整顆心臟。
其實這樣也好。抱著這樣的想法,他陷入了黑暗的懷抱。
不知過了多久,艾斯在一片黑暗中恢複了意識,他花了幾秒理解一切,還能思考,就代表著他還活著?
那薩博和路飛呢?
緊接著,憤怒和憎恨的火焰卷土重來,趕走對兄弟們的擔憂,持續灼燒大腦、肺部和心臟。
為什麼他們還活著?!
為什麼不就那樣死去?
鞭子落下慘叫聲響,台下一雙雙充斥著欲望的眼睛,煙頭燙傷皮膚時令人胃部蠕動的焦香和無法控製分泌的唾液,從屍體底下刨出來血液浸透的麵包。
“下次再逃,我就把他活煮了一塊一塊喂給你吃!”
頭被踩著,隻能透過發絲的遮擋自下而上瞪視,衣著華麗的女人長著一張醜陋至極的臉,再怎麼昂貴的化妝品都無法挽留一絲一毫。
“016號客人出價一千萬貝利,還有更高的嗎?”
自頭頂打下來的光束遮蔽了雙眼,那些藏在陰影中的人們隻露出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欲望的貪婪雙眼,一個比一個高的數字從惡心的嘴中吐出。
他的頭開始疼了,呼吸逐漸困難,暈眩感一陣陣地襲來。
“救、殺…殺了我!”
被人圍觀的場內,有誰在求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了,不逃了,求求你,不要再……”
熟悉的聲音哭泣著哀求,拋棄了尊嚴和自我。
胃部在翻湧,喉頭蠕動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心臟的跳躍雜亂無序,所有的都在遠去,他一人迷失在這偌大的黑暗中,隻有急促粗重的喘息——他的喘息陪伴。
“艾斯,艾斯!”忽然,有誰的聲音穿透黑暗在呼喚他。
艾斯奮力掙脫,從夢中驚醒,昏暗的房間看不清細節,寂靜得似乎和牢房沒什麼兩樣,殘留的驚懼、恐慌和隨著時間逐漸濃厚的憤恨在身體裡肆虐。
沒有人叫他,但路飛正縮成一團擠在床邊,雙眼睜得圓圓的,眨也不眨,就那麼沉默地盯著自己,唇被咬得泛白,雙手拉長緊緊地纏著自己的手臂好幾圈。
路飛在害怕。
他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像以往一樣,強製壓下心臟無規律的節奏,舔了舔乾燥的唇,沙啞的聲音從快要冒煙的喉嚨擠出來,“彆怕,沒事了,路飛,我們都在。”
本來他應該抬手拍一拍路飛的背,可顫抖的指尖違背了他的意願,他的肌肉不受控製,無法用力。
下一秒,另一隻手代替他撫上路飛的背部,順著手臂看過去,薩博不知什麼時候從另一張床上摸了過來,額上還滿布細密的汗珠,雙眸空茫地盯著前方,顯然還未從噩夢中回過神,手卻穩穩地拍著,安慰他們唯一的弟弟。
艾斯忍不住咬住下唇,眼眶的酸澀使他眼前有些模糊,他終於找回了手臂,伸出去一撈,把薩博帶上床。
他們擁抱著,路飛夾在中間,頭枕在兩位哥哥的胸膛上,閉上眼。
他們都還活著,真是不幸。
但他們都還活著,真好。
“等一下!”突然想起什麼,艾斯推開薩博,見鬼一般盯著路飛纏著自己的雙手——拉長的、不似常人的手,“你的手……手銬沒了!”
可以使惡魔果實能力者變成普通人的海樓石手銬被不知道是誰的人除掉了!
來不及驚喜,門外忽然傳來了不加掩飾的腳步聲和交談聲,仿佛觸到了什麼,薩博把路飛推到自己身後,艾斯又往前擋在他們兩個人身前。
三雙眼帶著同樣的警惕和恐懼盯著隨時都能被打開的門,餘光瞟過窗戶,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噠、噠、噠,越來越近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熟悉聲音喚起不願回想的記憶。
“……我喜歡這個,送給我好不好……”
艾斯眼前發黑,總覺得脖子忽然沉重了許多,冰涼刺骨的硬物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你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一次試試?”
心臟開始怦怦亂跳,大腦一片空白,四肢也僵硬,他不受控製地回頭,薩博的眼睛、路飛的眼睛,都還在,還好都在。
清脆的笑聲穿過牆傳到他們的耳邊,和每天早上來挑選今天領出去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愉悅。
他們沒有逃出去!海樓石不見了隻是他們又一次的陷阱!
艾斯的手又不禁顫抖起來,但他立刻攥緊成拳頭,就算是陷阱也無所謂了,反正他們已經再逃過一次,不可能再被留下,他無所謂,但薩博和路飛不能就這麼死去。
所以……他們應該後悔給他解開海樓石!
深藏於心的火焰終於燒灼掉阻擋它的外殼,顯露在艾斯的身體表麵,如太陽一般耀眼的火光驅散室內的昏暗,映在身後薩博和路飛的眼中,點亮了其中無光的黑暗。
腳步聲停在門口,他沒有再等,以憤怒為弓,憎恨為弦,艾斯自己為箭,拾起守護的勇氣拉滿弓弦,金紅色的火焰化為一道光撞破木門。
碎裂的木屑間,門外和門內的人們目光相接,發動攻擊的那方滿目驚慌,被攻擊的那一方卻在短暫的呆愣後,一動也不動,絲毫不慌。
“老爹,我想掉頭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