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清楚是出自內心深處的某種渴望,亦或是源於不死鳥浴火而生的眷戀。
馬爾科總是對火有種莫名的關注。
尤其是當艾斯上船後,他的視線經常控製不住地飄向那邊,隨著雀斑少年四處亂竄,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長到就連身邊的人都察覺到這份不同尋常的關注時,馬爾科才開始思考這意味著什麼。
艾斯是年輕的。才將成年的他尚未褪去屬於少年人的蓬勃朝氣,每當遇見敵人,總是衝在第一個,一發火拳全滅敵軍惹得同伴們驚呼時,回頭那一瞬間的意氣風發,得意洋洋的笑容會在大家不停的誇獎中轉變成略帶羞澀的撓頭、壓帽簷,看得他們這群將要年過半百的老哥哥們驕傲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生羨慕。
誰還沒有年少莽撞的時候?可到現在,也該是湊在一起感歎一句“年輕真好啊”的年紀了。
莫比迪克號上的大家都是老爹的兒子,馬爾科身為資曆最老的那一批,一開始對這個年紀隻有自己一半不到的小弟弟,是揣著一種照顧兒子的心態去對待的。
老爹沒有給艾斯分配職務,在他沒有明確自己想要去哪一個番隊時,他便屬於馬爾科管。
那段時間,待在莫比迪克號上的兄弟們,最常看見的戲碼就是艾斯任性惹事闖禍,馬爾科訓斥。
艾斯會態度十分誠懇地道歉,然後下一次毫不猶豫地再犯。
某次宴會時,馬爾科和薩奇坐在人群外高高的地方,拿著酒杯含笑注視著嬉鬨的兄弟們。
烈性的酒在口腔中炸開刺激的味道,辛辣混著一點點除不去的苦澀滾落喉道,隨後,一點點回味的甘甜在舌尖回蕩。
醉意上湧時,馬爾科聽見薩奇的抱怨,“都怪你太寵那小子了,什麼事都給他善後,我說你就該放著不管,讓他知道自己任性的後果會是什麼,那下次他就不會再任性了。”
薩奇此時也是借著酒勁隨後抱怨一下,彆看他一臉嫌棄,平日裡除了馬爾科就屬他最寵艾斯。
“艾斯還年輕,”馬爾科漫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忽然咬著酒杯睡著的少年,像是被周圍人滑稽的表情逗樂,笑著回答,“有我們看著,他趁著這時候任性幾次又不會怎麼樣。”
又是一口烈酒入喉,宛如被灼燒的滾燙點燃心頭,“等人老了,想要任性都不敢了。”
艾斯的衝動任性與固執,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沒有一個人在他麵前念叨“你不能這樣,你必須得改”這樣類似的話。
莫比迪克號上的大家都曾有難以訴說的過往,跌跌撞撞摸索世界的苦澀與絕望,在老爹收留後才懂得世界原來也可以這麼美好。
正是因為曾經有過這樣的感受,所以才會在遇見如火一般的人時,希望他能夠在自己的保護下,肆意燃燒。
這大概是他們這些做哥哥的不用說也能明白的默契了。
反正,時間還長,他總能慢慢學會一切,不是嗎?
人老了不敢任性?薩奇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哈,那老爹呢?不是說這個月都不能喝酒了,你不管管?”他偏頭下頜頂了頂那個方向。
馬爾科跟著看過去,白胡子正拿著酒壺對瓶吹,喝得正起勁。
“……老爹又是另一回事了。”
馬爾科時常在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轉變的心態?
是隨著艾斯一言一語、表情變化而躍動的雀斑太過惹眼,還是夜深人靜時,隔著文件堆和燭光昏昏欲睡卻非要強撐著睜開眼皮而導致麵部扭曲的那張臉太好笑?
“艾斯,撐不住就先去睡吧。”
“不要,我還行,隻是稍微有點……zZZ”
趨光是人的天性,沒有人願意常年呆在黑暗中。
艾斯表現出來的性格就像太陽一樣,散發的光能溫暖身邊的每一個人。
而他本身又是火焰,與自身青金色、不帶熱度的再生之炎不同,對敵人他是灼熱的、刺眼的,對同伴他是溫暖的、柔和的,令人忍不住想要觸碰、捧在掌心的那一抹光。
人們常說日久生情,在艾斯沒有編隊時,同吃同住同睡,幾乎每時每刻都與他在一起的馬爾科,再加上不死鳥的天性,又怎麼會不被吸引?
可他們畢竟年紀相差那麼大,又是同性,一想到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即便是馬爾科也忍不住低落好幾天。
他的異樣過於明顯,就連老爹都忍不住問:“馬爾科,最近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白胡子一臉嚴肅,即使麵對老對手羅傑時,他也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過,可他隻是一個努力想要和兒子談心,卻一點也不擅長的老父親而已,儘管努力過頭更像是在審問,卻也飽含他對兒子的愛。
馬爾科搖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當晚,已經當上二番隊隊長,擁有自己獨立房間的艾斯敲響了一番隊隊長的房門。
過了好一會兒,馬爾科打開門,剛才還出現在幻想中的少年正焦躁地徘徊於門前,一看見他,便立刻跳起,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斜靠在門框上,“喲,晚上好,馬爾科。”
“……你有事?”
馬爾科不想表現得如此冷淡,可他不敢多說話,胸腔內翻湧的熱血和尚未消去的快感讓聲音都變了樣,仍有些微顫的手背在身後,他怕暴露後,會得到少年震驚、嫌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