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賈克斯不喜歡雪,但他所在的國家卻常年積著厚厚的雪。
無論春夏秋冬,雪花都會從灰蒙蒙的天上打著旋飄落,或急或緩,在樹梢、屋簷、大地等各處生根發芽,將至冬國染成一片連綿的白。因此,至冬又被他人稱之為“雪國”。
身為雪國最小的皇子,阿賈克斯也曾在長輩的引導下,深愛著這片朦朧純潔的雪。
可自從他擁有自己的領地,見識到普通人是如何被埋葬,甚至看不出一絲痕跡後,那片潔白的雪就臟了,在他的瞳孔中折射出血的暗紅。
尚且年輕的阿賈克斯學不會像父母、哥哥姐姐那樣漠視這一切,這讓他在充滿冷漠與利益的皇族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試過改革製度、發展科技,進度卻始終追不上越發狂暴的風雪。至冬大概是受了什麼詛咒,才會被雪山之巔那樣常年不化的積雪困住。
人越是想要改變,詛咒卻越要你屈服。
或許,隻有某種特殊的存在能夠拯救一切,而這片大陸上從來都不缺神秘的傳說。
稚氣未脫的領主、雪國最小的皇子、最年輕的執行官,這皆是阿賈克斯曾經的名號;而如今,想要為領地的人民爭出一個不需要擔心凍死、餓死的國度的他,褪下皇族的精美禮服,披上鎧甲,拿起武器,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隻要是在雪國活動過的雇傭兵都知道,以“達達利亞”為名的雇傭兵是圈子裡出了名的小瘋子,無論任務有多麼危險,隻要和傳說相關,他都會接下來。
有些時候,回來時已身受重傷,一步一個血腳印,即使風雪也不能全部掩埋,他卻隻是把任務完成的證明拍在桌上,對著麵露驚愕的接待員說:“還有什麼任務?再來一個吧。”
青年的模樣頗為狼狽,殘破的戰利品——一個紅色的麵具——斜戴在橙色的短發上,不仔細看就會忽略那些暗紅的痕跡,額頭粗略包紮的繃帶下,一雙藍眸如同至冬的天,灰蒙蒙不見光亮,疲憊在深處堆積,卻也無法掩蓋他堅定不移的信念。
望著這樣拚命的年輕人,已然衰老到無法繼續冒險的接待員雖然不知道他為之奮鬥的理由,卻也無法坐視不理。
他送上一杯烈酒,“休息下吧,有空去璃月旅遊,看看雪以外的風景,就當是散心了。”
“沒有時間啊,”達達利亞接過酒杯,澄澈的液體在杯中晃蕩,他看著翻湧的泡沫被掀起的浪潮打下去,就像看到了被風雪壓倒的領民,聲音驟然落到了低穀,像是山穀間悠長的歎息,“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
“即使是弓弦,繃得太緊也會斷,更何況是人呢?”
達達利亞不以為意地笑了。
接待員知道再怎麼勸也沒用,少年人總是年輕氣盛,不聽勸告,剛步入青年的達達利亞也沒擺脫這個定則。
他低頭擦拭被血汙染的台麵,“你聽說過巨龍的傳說嗎?”
達達利亞手指抽搐般捏緊酒杯,他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接待員應該是打聽到什麼相關的消息,他們這種職位耳朵最靈通了。
“你是說,隻要獻上珍寶,巨龍就會回應人類祈願的那個嗎?”
接待員不可置否地笑了一聲,壓低聲音,神神秘秘提示,“去璃月吧,絕雲間是個好地方,風景不錯。”
達達利亞懂了,他舉起酒杯仰頭,被遺落的酒液滑過喉頭,洇濕搭在下頜處的披風絨毛,烈火燙過喉,在胸腔燃燒。
“謝啦,聽說璃月有種名為‘仙人醉’的酒,下回請你喝。”
“那我就等著了。”
披著大衣的青年就這樣一路向南,翻山越嶺,跨過江河,傷勢不知不覺恢複完畢,看厭了的雪景也早已消失。他換上一身灰色的衣服,袖口卷起,上衣微微露出腹部,領民家的孩子托克贈送的紅圍巾在胸口固定,飄帶自左肩向後甩去。
以旅人的名義,達達利亞踏上璃月的國土,站在高聳的山下,仰望縹緲的絕雲間群山,目光堅定。
達達利亞專門打聽過,絕雲間位於璃月西北部,常年雲霧繚繞,山間有奇景,但由於地勢複雜、山路陡峭而鮮有人跡,傳聞中是守護璃月的仙人們的隱居之處。
不了解璃月文化的達達利亞很難理解仙人是什麼,隻能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自顧自的給仙人按上與神秘傳說相等的地位。
而絕雲間有仙人就約等於承認了絕雲間有巨龍存在。
這樣想著,達達利亞乾勁十足,爬山的腳步都快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人跡罕至,這裡棲息著不少神奇的生物,有善有惡,但大部分都對入侵它們領地的達達利亞抱有十足的驅逐之意。
達達利亞自知是他打擾了它們的清靜,被盯上也是應當的,可他有不得不向上的理由,隻能回以反擊。
他掏出了最不擅長的弓箭,水神的祝福在弓弦間掀起怒濤,化作狂風暴雨般的雨簾,打得它們頭暈目眩,隻能躺在地上數著白日飛星。
望著圍了一地的各種神奇生物,達達利亞對著唯一還站著的綠色小鳥吐了吐舌頭,也不管它們能否聽懂至冬語,“抱歉啊,我必須爬上去,找到巨龍。”
說完,他抬手,水流轉形成箭矢,如流星在眼底留下一條長長的軌跡。
“砰”地一聲,水流矢吻上突如其來的槍尖,竟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隨即潰散落入草地中消失不見,擋下一擊的長槍也直直插入土地中,槍尾兀自顫動。
“什麼人?”達達利亞拉弓衝著長槍襲來的方向,眉尾上揚,驚訝又戒備。
斜倚盤旋山道的大樹後,一片棕黑色的衣角最先映入眼簾,隨後,樣貌俊美的年輕男子走出樹的遮擋範圍,一身棕黑色的長袍襯得他氣質沉穩,金色的眼眸不似常人,黑發梳成長辮,陽光順著綢緞般的發絲融入發尾的一抹鎏金色中。
“隻是一介凡人罷了,”他不顧還在弦上指著自己的箭走近,眸中映出達達利亞的身影,一縷暗色飛速劃過,“往生堂客卿鐘離,不知這位旅者……?”
達達利亞仔細打量他片刻,單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威脅,態度也很好,隻是剛剛那一箭,雖然他沒有用太多的力,也不該是旁人如此輕易能夠擋下來的。
這個人不簡單……好想打一場!
在雇傭兵生涯中,逐漸染上壞習慣的達達利亞不合時宜地想著,可事情有輕重緩急,他按耐住內心的衝動,卻依然下意識露出挑釁的笑,“達達利亞,來自至冬的雇傭兵。”
自稱鐘離的神秘男子沒有忽略他眸中翻湧又被強行壓下的戰意,背在身後的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雇傭兵?那你緣何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