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官手中拿到了警校生的訓練表,明日香弦鳴開始著手調查那天訓練場的事故。
射/擊場的上層是建成後做的臨時隔斷,並不是水泥混凝土結構,在巨力撞擊下確實有驟然開裂的可能。
維修工使用的木梯被做過手腳,長時間壓力作用下會向一邊傾倒。
但明日香弦鳴從天花板的碎片和破洞的邊緣看到了一些規整的小孔,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有人刻意鑽出的。
她又詢問了維修的原因,場館內的燈帶線路有部分被老鼠咬斷了,導致需要更換電線。換下來的線已經被處理了,她也難以判斷線路的故障是否人為。
明日香弦鳴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人,也向來不會回避最壞的可能。
她假定這起事件為人為策劃,那麼策劃者的目的是什麼。
鬼塚教官在緊急關頭舍生救人為不可預測事件,策劃者不像是衝著他來的。維修工值班時間不定,也隻是恰好來了警校修理線路,這場行動針對的也不是他。
那麼,那個人的目的,會是訓練場內的警校生嗎?
如果沒有鬼塚教官的救援,以維修工下墜的姿勢,很大可能性是摔到地上折斷脖子。
明日香弦鳴從這種做法中看出一絲耀武揚威的寓意,所以那個人是想借用這種方式恫嚇警校生,或是對他們中的某個人施加壓力?
思索片刻,明日香弦鳴選擇去監控室調取這段時間的監控,結合她在現場感受到的令人不適的目光,或許可以把範圍鎖定在鬼塚班的學員。
射/擊場在操場和宿舍之間,路過的人多不勝數,明日香弦鳴查監控查了個頭昏腦脹,有一瞬間她甚至開始懷疑起了人生的目的。
為什麼大好的中午她要坐在昏暗的監控室,而不是窩在醫務室的沙發裡喝熱可可?
這番調查並非徒勞,明日香弦鳴最終鎖定了鬼塚班上的三位同學,這種三選一的套路讓她莫名熟悉。
揉著發脹的眼眶,她思索著什麼時候找鬼塚教官談一談這件事,就算公安任務需要保密,但這畢竟也是他班上的學生。
隔壁資料室的門剛好開著,電腦屏幕的光從室內透出,明日香弦鳴來了興致,想去看看哪個小倒黴蛋和她一樣大中午在查資料。
她的腳步又輕又淺,幾乎是走到對方身後才發出了動靜,擁有清爽短發的貓眼青年驟然回頭,瞳孔縮小,麵露驚恐。
他如同一隻被逃躥的老鼠嚇到的貓貓,好像下一秒就會炸毛跳起來。
明日香弦鳴暗歎短短幾天她就嚇了對方兩次,身著白大褂的校醫露出友善和煦的微笑,“中午好,諸伏景光同學。”
視線掃到對方身後的電腦屏幕,隱約閃過長野縣夫妻被殺案幾字。
明日香弦鳴查看過他們所有人的資料,對諸伏景光的過往也有所了解。他的父母被闖入家中的男人殺害,幼年的諸伏景光因為躲在衣櫃裡而逃過一劫。
看上去他一直沒能從父母死亡的陰影中走出。
而她自己呢?
明日香弦鳴有從母親被自己設計的炸彈殺死的陰影中走出嗎?
雖然被明日香弦鳴嚇到兩次,但諸伏景光對他人的態度向來友善,他回應了明日香弦鳴的問好,藍色貓眼安靜地與她對視,像在詢問她是否還有彆的事。
“我稍微了解到一點你的事,你願意和我聊聊嗎?”
明日香弦鳴指了指他身後的屏幕。
其實他們並不太熟,總共也就見過兩三次,甚至名字都是從彆人口中聽說的,現在聊起他父母的事,有些交淺言深了。
但明日香弦鳴身上自帶一股可信而可靠的氣質,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並依賴她,又想到幼馴染對這位學姐似乎觀感極佳,諸伏景光難得產生了傾訴的欲望。
若問諸伏景光是個怎樣的人,不太熟的可能會評價他禮貌溫柔,他的朋友會說他的體貼下藏著腹黑,偶爾語出驚人將他們震在當場,但諸伏景光實際上是一個相當自我的人。
他從一開始就想要自己獨自調查並解決這件事,不想麻煩朋友,也不打算讓他們參與。
會對明日香弦鳴袒露自己的想法,對諸伏景光來說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他偏就那麼做了。
明日香弦鳴陷入沉思,“案發時你們在用餐,餐桌上有三副碗筷,凶手不應該沒意識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有沒有可能是他故意放過你的。”
貓眼青年搖了搖頭,那段可怕的遭遇讓他經曆了一些精神困境,很多記憶其實不太清晰,而且人也有在極端情緒下捏造補全記憶的案例,他回憶起的景象也未必都是事實。
想到了什麼,他對綠眸校醫發問。
“我有時候會在這裡遇到鬆田和萩原,他們在調查九年前的一起爆炸案,這起案件和你有關嗎?”
明日香弦鳴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帶著些許歉意答複。
“這個算是我給他們的考題,我要是告訴你成因,你再給他們透題就不太公平了。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是否要告知他們由你決定。”
諸伏景光頷首,示意自己在聽。
“我會拉二胡。”
這是獨屬於諸伏景光的提示,如果他還記得夜色下河邊的短暫相遇,或許他能猜出四年前的那天發生了什麼,進而展開調查。如果能掌握她在那之前的行動軌跡,將車輛爆/炸案與九年前的糖蘋果爆/炸案聯係在一起,就會意識到兩起事件的背後潛伏著一個龐大的黑暗組織。
這個提示隱晦,按照這條線摸下去,他們遇到的困難也絕對不會少。但明日香弦鳴有種莫名的預感,眼前的貓眼青年說不定能在萩鬆兩人之前知曉事件的真相。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暫時未能將二胡與案件聯係起來。他們之前的相遇過於短暫,夜晚的光線又很昏暗,他一時間想不起來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