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喚他,她的聲音像在唱針下走過的老唱片,慵懶磁性而低沉的女性煙嗓帶著似水的溫柔,拂過他的耳畔。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她問。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公園的路燈罩在兩人身上,鬆田陣平英俊的臉龐落在了陰影的那麵,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態。
差錯,出了那麼多差錯,怎麼還好意思對她說出那些話。
明日香弦鳴撈起那把犯了小錯誤的吉他,架在腿上,不甚熟練地彈了個輪指。
“謝謝你的歌啦,那我現在回贈你一首。聽完這首我們就忘記剛剛發生的一切,再來一次好不好?”
卷毛青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彆像哄孩子一樣哄我啊······”但行動上還是很受用地坐直了身體,等待著對方的演奏。
明日香弦鳴對吉他的熟練程度僅僅達到了‘會彈’,但樂器間的相通性讓她的動作越來越流暢,她將那首快節奏的情歌拖慢,用不急不緩的調子彈奏出對他的回應。
“愛が生まれるのは一人から”
(人們會產生愛意正因為都是孑然一身)
她腦後的黑發被剛剛的那番動作攪亂,顯出幾分淩亂的美感。但讓鬆田陣平印象深刻的卻是那雙愈來愈亮的綠眸。
“胸の中にあるもの いつか見えなくなるもの”
(內心的某種情感不知何時會消失的那種情感)
在對上那雙湖綠雙眸的瞬間,鬆田陣平確認了她的心中湧動著與自己內心相同的情感。
“それは側にいること いつも思い出して”
(這種情感就在你的身邊無論何時都會想起)
不知不覺間,他與她就靠得很近了,膝與膝相碰,小腿貼著小腿。夏季單薄的褲料無法阻擋體溫的傳遞,仿佛肌膚相交,在兩人體溫同步的瞬間,明日香弦鳴撥動最後一根弦,鬆田陣平感覺到了比皮膚接觸更親密的東西。
那是靈魂的相融。
怎麼會有,這樣舒適到令人恐懼的感受。
明明隻是小腿挨著小腿、手勾著手、肩並著肩,自己似乎卻已然與她融為一體,分不清彼此。
口鼻間流轉的氣息更像她呼出的,瞬目時對方也一同閉上了眼,心跳趨於一致,呼吸趨於一同。
像是中了名為愛情的魔法,得到了來自魔女的詛咒。
“陣平。”
黑發綠眸的女性笑著側過臉,與他的唇分離,她從衣兜裡拽出火柴盒,用一種和彈情歌告白同樣老舊的方式點燃了地上的蠟燭。
“你怎麼······”鬆田陣平驚訝於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布置,他還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
被機械係高材生精心設計過的蠟燭陣,在第一根蠟燭點燃的同時將周圍的蠟燭也點亮,心型的圖案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將兩人圍在中間。
燭光照亮了鬆田陣平的臉,英挺的五官、硬朗的麵龐、大而銳利的眼以及眼中燃起的滿腔情意。
套路之所以能成為套路,就在於它的經典性與實用性。
至少明日香弦鳴的少女時期,在中二的同時,也的的確確做過與星空、燭光、帶著皂角氣息的白襯衫、清朗的吉他聲有關的夢。
然而少女玫瑰色的夢在不詳的赤紅天空中湮滅,還沒來得及意識到何為戀慕之情時,她已早早地邁入成年人的世界。無論是物欲橫流的社會,還是危機四伏的末世,都不是一個適合愛情滋長的環境。
沒有什麼比此刻更能讓明日香弦鳴知道她回不去了,她注視著麵帶霞紅將玫瑰花遞給自己的卷發青年,他年輕、鮮活,無時不刻不在提醒她:她回不去了。
愛剛剛萌芽,便被醜陋的思想帶上了欲。
明日香弦鳴想擁抱他、想親吻他,但明日香弦鳴更想蹂/躪他蓬鬆的卷發、想將他推上高處不斷求饒、想看他在極致處失神露出可憐而狼狽的模樣。
果然純愛不適合她,她是隻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
這個單純的青年人與她雙手交握,嘴唇不斷開合。
“我喜歡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與我交往嗎?”
黑發綠眸的女性惡劣地笑著,她湊到對方耳邊,以一種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量回複,“可是在你之前,也有人向我表達了相同的心意啊。”
鬆田陣平自然知道那是誰,他的臉色慘白下來,眼角隱約發紅,“你同意了?”
她點點頭,但隨即又接上一句。
“但是我也沒有拒絕你啊。”
明日香弦鳴看見對方性感的唇抿住又鬆開,拳頭緊握又放鬆。
他的眼角更紅了,真好看。
鬆田陣平咬著牙,湊到她耳邊,一字一頓道。
“我周末有空,可以和你一起去泡溫泉。”
豁呀,看來這家夥也不見得單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