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弦鳴合上資料,她落下最後一句話後,這個關於彆人的故事也在她口中結束,警校生們卻久久不能回神。
黑發綠眸的女性敲了敲桌子,“怎麼了,未來的優秀警官們,被將要麵對的現實擊倒了嗎?”
其實也可以理解,在成為警察,邁入夢想職業追求正義公平的前夕,突然遭遇這麼一出足以對職業產生懷疑的事情,發現警察也有其無力的地方。就跟明日香弦鳴初入醫學路時看到那大堆觸目驚心的醫源性損傷報告後一樣,誤診的、用藥過量致殘的、治療引發並發症的。
那時的她會疑惑自己所作所為究竟是在救人還是害人,但漫長的時間給了她答案。
最先回過神的是鬆田陣平,麵對明日香弦鳴的激將法,卷發青年毫不遲疑地接下,銳利的眉眼透出一絲桀驁,“能找證據就竭力找,找不到套個麻袋把人揍一頓,讓他去自首。”
萩原研二捂住臉,“小陣平不可以屈打成招,暴力執法。”
鬆田陣平眉稍一挑,高叫道,“那我們之前晚上合夥套麻袋打的不是人嗎?”
此言一出,氣氛也不沉悶了,眾人紛紛驚異地看向這對幼馴染,明日香弦鳴微微瞪大雙眸,似乎聯想起之前令她費解的一件事。
“不會是那件事吧?”
她就說仁野保怎麼會扶著牆來上班,原來不是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倒黴碰上了意外,是他們背著她偷偷幫她出了氣。
或許他們要比她想的更加強大,更加可靠。
被明日香弦鳴戳破,鬆田陣平梗著脖子與她對望,“你覺得我做錯了?”
大概他這時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來自明日香弦鳴的否定吧。
而她又哪裡舍得讓他失望,她隻是笑著,在桌子底下偷偷勾了勾卷發青年的手,兩人的手上都帶著薄繭,接觸時帶起讓人心底酥麻的電流。
鬆田陣平卷發下的耳廓又紅了,輕輕捏了把她的手,讓她正經一些。
“沒有做錯,”明日香弦鳴正襟危坐,絲毫看不出她背地裡乾著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很高興,你將拳擊技巧付諸實踐,並和對手進行了友好的交流。”
她輕柔地用手指勾繞青年的掌心,令對方不自覺蜷縮起手。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桎梏,明日香弦鳴對鬆田陣平彎起眼睛笑了笑,拇指拂過他虎口的繭。
警校生的另外三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們在聊哪一出,但總歸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事情。
較為年長的女性對眾人聳聳肩,“就是這樣,人是會有私心的。而警察也是人,並不能永遠如機器一樣處理案件。說起來,警察也好,醫生也好,都是不斷與人打交道的職業,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得上服務業。”
萩原研二聽到她的論調,對她眨眨眼,“畢竟警察是人民的公仆,會時刻為人民服務啊。”
明日香弦鳴感受到他對自己的調侃與認同,接著往下道。
“因此很多時候,處理問題並非一定追求最優解······”
說到這裡,她頓了片刻。這其實算得上是她對自己過往人生的感悟了,但此刻對這幫年輕人們說起,卻總感覺有幾分指教的意味,那也過於傲慢了。
好在大家似乎並未對她的話生出什麼厭煩,她感受到鬆田陣平溫熱的掌心與自己相貼,十指相扣,暖流從接觸的地方傳來。
一聲輕笑將過往的刀光劍影斂去,最終剩下的也隻有平和與慨然,“處理問題追求的是讓人心最能得到安撫的解法。”
麵對那些無法挽救的病人,讓他們獲得安寧。麵對那些無法放下仇恨的受害者,給予他們限度以內最大的公平與安慰。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因此······
“未來就靠你們了啊。”
這幫風華正茂、前途光明的孩子們。
你們踏過的泥濘終將開滿鮮花,你們淌過的湍流將會架起高橋。
你們是先行者,是秩序的維護者,也是我所寄托希望的、我所愛著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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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怎麼這麼老氣橫秋啊,你不也就比我們大了兩歲嗎?”
鬆田陣平作為氛圍的專業破壞者,膽大包天地用手去捏明日香弦鳴的臉,咧著一口白牙笑得十分欠打。
好在他還知道收著力道,無奈地被他搓圓捏扁一番後,明日香弦鳴終於獲得了自由,臉頰泛著淺淡的紅。
“這麼一看,小弦鳴忽然年輕了不少啊。”
萩原研二捏著下巴端詳,跟在幼馴染身後又踩了她一腳。
這兩個混小子完全是和她太熟了才在這裡鬨騰,看旁邊那三隻多乖。
“研二,你是想說我年紀大嗎?”
明日香弦鳴緊了緊拳頭,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對他們太好了。
對情緒變動十分敏感的青年討好地笑笑,連聲回答不敢不敢,接著又輸出大量誇誇,好話都不帶重複的,把明日香弦鳴說得都有些坐立難安。
“好啦,彆鬨了,你們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今天我請你們去吃壽喜燒吧。”
大男孩們歡呼雀躍,一窩蜂地向目的地行進,明日香弦鳴將資料收好,打算回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