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甚至不敢問她那些傷是怎麼來的。
明日香弦鳴給人的感覺還和三年前一樣,如海一般的包容、溫柔、深不見底,但她的身體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此同時,看上去和三年前沒有兩樣的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明日香弦鳴卻感覺他們外露的氣勢有微妙的改變。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家裡的狗狗在外麵和狼混在一塊,回來以後多了幾分血性和野性?
“疼不疼?”
半長發青年撫摸著那些傷疤,動作算得上輕柔,卻帶起了女性一陣陣戰栗。
鬆田陣平默不作聲地堵住她的退路,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肌肉貼在身後,像一座厚重的山。
明日香弦鳴被兩人夾在中間,不得已伸手握住萩原研二的手腕。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疤,竟然感到久違的懷念。
那是闖蕩歲月的注腳,是赤紅災難中金色的剪影。在吞下【內核】之後,她的身體就已經因為強大的能量損毀,不管是【末日世界的明日香弦鳴】,還是【偵探世界的明日香弦鳴】,都已經從根本上湮滅,不複存在了。
說實話,這個過程很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以不正常的速度、不正常的方式走向衰亡,有些地方在發脹,像是快被吹破的氣球,有些地方燙得驚人,如同岩漿在奔流。
但這裡有摯友萩原千速,有戀人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還有放不下心的諸伏後輩與父親。
為了【回家】,付出必要的代價是理所當然的。
如今呈現在世人麵前的這副軀體隻是精神的外顯。
大概剛脫離末日世界,其對她的影響還作用在精神上,待到某日她遺忘了那個世界的一切,代表著【過去自己】的疤痕也會跟著消失。
可明日香弦鳴真的會忘記自己的過去嗎?
青年淺紫色的下垂眼中流動著晦暗,他俯身,吻上了她肩頭的疤痕。
和周遭皮膚不同的質感,通過觸覺敏銳的唇部傳向大腦,萩原研二阻止自己的意識繼續分析這些傷痕的成因,因為每一條都在重複著他的無能與無力。
該怎樣形容那種心情?
像是砸碎了一隻玻璃瓶,再緩慢地將心臟放在玻璃渣上,緩慢的刺痛是一場漫長的刑罰,萩原研二既是受刑者,也是行刑人。
“研二,你在做什麼?”
這樣詭異的氛圍開始讓明日香弦鳴感到難耐了,之前的搏擊再加上後來的擁抱,讓他們呈現出一個很不妙姿勢。
鬆田陣平跪坐在身後,她跨坐在對方的腿上,被摟住了腰。
萩原研二從前麵抱住了她,毛絨絨的腦袋湊在胸口,蹭得直發癢,更何況他此刻正在輕輕舔舐她的疤痕。
青年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我在…重新認識你。”
明日香弦鳴偶爾會發現萩原研二一些像狗狗的地方,他偏好用嘴去感受這個世界。當然,這在嬰兒時期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含著奶嘴才能止住哭聲,遇見玩具就往嘴裡放。因為幼兒的視力和聽力沒有發育完全,便選擇通過這種方式,對未知的外界伸出試探的觸角。
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萩原研二很喜歡親吻她,用唇去感受溫度,用舌去勾勒形體。
明日香弦鳴直接抓住了萩原研二的頭發,將那顆毛絨絨的腦袋往後拉,半長發青年被迫仰著腦袋,唇邊掛著曖昧的銀絲。眼角泛紅,淺紫色的下垂眼如隔迷霧,迷離地望向她。
他看上去有點委屈,像是在問【為什麼阻止我】。
一直在身後默不作聲的鬆田陣平用鼻子拱了拱她的頸窩,示意他在,又輕輕咬住了她的後頸。
明日香弦鳴問,“你們是想做什麼嗎?”
卷發青年低笑,“為什麼不呢?”
這下她是徹底驚訝了,在感情方麵一向高冷內斂的鬆田陣平也有這麼直接的一天。明明她對卷毛弟弟的印象還停留在一逗就會紅著耳朵惡狠狠瞪回來,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鬆田陣平嗅著她發間的雪鬆氣息,不安定的內心終於得到撫慰。
太突然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不歡而散,道歉禮物還沒有完成。分離的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直到爆/炸發生,他也沒能見她一麵。
過於荒誕的展開讓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但深夜在陽台上抽煙時碰到同樣叼著煙的幼馴染,他像被一盆冷水潑醒,從頭頂涼到腳底,徹底清醒過來。
這不是夢,是現實。
是沒有明日香弦鳴存在的現實。
接著開始不停的抱怨,沒來由地抱怨,明明知道這樣不對,但還是會生出怨懟。為什麼他們毫不知情隻能被動地接受現實?為什麼諸伏景光中途拋下隊友?如果他們沒有去追蹤那個綁架犯,她就不會改變計劃,進而導致死亡?
救人是不會有錯的,但鬆田陣平自己也沒法說清楚,如果再來一次,他們選擇袖手旁觀明日香弦鳴就不會出事的話,代表正義的警官還能否邁出拯救的那一步。
遲來的崩潰幾乎要將鬆田陣平擊倒,當他看著幼馴染眼底的烏青,他知道對方與自己身處相同的境遇,他們同樣難過、同樣煎熬。
正是因為感同身受,才會生出【要是她還在的話,一起過也沒什麼不好】的想法,幼馴染們了解彼此的心境,自己感受過疼痛後,就更不願意讓對方獨自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