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兩人做完筆錄,從室內走出時,天已經完全亮了,恰好在走廊上碰見來上班的萩原千速。
這個碰巧其實也不那麼巧,交番與刑事課的辦公室隔了有一段距離,她會特意往這裡走一段還是因為早上聽到女同事們在談論來做筆錄的一位姓萩原的警察。
明日香弦鳴在見到萩原千速的瞬間眼睛就亮了,明明通宵一夜,卻還是精神奕奕地向她揮手,“千速醬~”
萩原研二用驚異的目光看向她,之前兩個人聊天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萩原千速一身深藍色交警製服,標誌性的栗色長卷發垂在身後,看到那個向自己揮手的綠眸家夥,深藍色雙眸神情莫名。
“你之前和我約好的明明是今天下午,怎麼大清早就急急地趕來了?”
這句話當然是打趣,萩原研二卻在聽到自己姐姐這番發言的同時明白自己被背叛了。
說不定從知道他那天夜晚輪班開始,明日香弦鳴就已經計劃好了今天,帶著他與自家姐姐見麵。
算準他會硬撐著遵守諾言,陪她去簽售會,再故意在電車上播放旋律極為規整的巴赫平均律催眠,甚至自己先裝睡,將困意傳染給他,最後讓他睡著後成功坐過站,理所當然地來到位於神奈川的箱根。
昨晚那麼高檔的旅舍,臨時預訂是不太可能的,她肯定是提前訂下的。
萩原研二隻恨自己沉浸在戀愛溫馨曖昧的氛圍中沒有注意到這些。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遭遇昨晚的案件讓他們提前與姐姐見麵,所以明日香弦鳴昨天和他提及【害怕在警局見到萩原千速】的實際含義其實是【擔心他提前見到萩原千速導致計劃被打亂】。
萩原研二眼前一黑。
不祥的預感在心中蔓延。
“看你這心虛的表情,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怎麼,不打算和我說說?”
足夠了解自家弟弟的萩原千速展現出極為恐怖的洞察力,那頭明日香弦鳴已經激動地撲了上去,將舊友攬入懷中。
“千速醬,千速醬……我好想你。”
這放在明日香弦鳴身上絕對算得上是撒嬌的舉動也沒能讓萩原千速被糊弄過去。
與摯友178cm的高挑身形對比起來更加嬌小的萩原千速摟住她的後背拍了拍,“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這三年又是怎麼回事?和我冷淡疏遠了?”
話雖這麼說著,淩厲的目光卻直直戳向自家弟弟。
萩原研二被瞪出一身冷汗。
他姐姐是不會舍得真和弦鳴較勁的,但卻是的的確確舍得揍他。
【小弦鳴救一下啊!】
奈何明日香弦鳴背對著他,根本沒接收到求救信號。
源自血緣的身份壓製讓他幾乎要抬不起頭,想起自己在公安要求下找各種理由幫著糊弄了自家姐姐多少次,萩原研二更覺後背一涼。
“最近比較清閒,我臨時請半天假還是可以的,去樓下的咖啡廳吧。”
萩原千速牢牢地捉住摯友的手腕,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回頭又瞪了一眼弟弟,牽著明日香弦鳴率先離開。
————
“千速~”
黑發綠眸的家夥從剛剛就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落座時黏黏糊糊地坐到了她身邊。萩原千速熟練地在菜單上勾選對方那杯熱可可,另一隻手把人按到了椅子上。
明日香弦鳴這才老實,笑眯眯地看著萩原千速,身周好像在飄小花。
既然看到她這麼高興,又為何三年都不與她聯係呢?
萩原千速挪開視線,審視著自己的弟弟。
“研二,說話。”
“是!”半長發青年一個激靈,“姐姐你想聽什麼?”
深藍的眼眸倒映出身邊摯友傻笑的模樣,萩原千速歎了口氣,“到底發生什麼了?”
從三年前的某日開始的魔咒,打不通她的電話,收不到她的消息,也聯係不上人。
萩原千速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失去她了,問弟弟時每次都被他含糊其辭,終於得空來東京見她,卻隻看到遠遠的一眼。
黑發綠眸的女人和身邊的人說著什麼,微翹的發尾、嘴角的淺笑,一切都那麼像她。
……但那不是她。
那不是明日香弦鳴。
那不是陪伴了她大半個學生時期的摯友。
萩原千速並不遲鈍,但局外人的身份讓她無從下手,於是她隻能等。
她等來了自己29歲的生日,沒有收到摯友的禮物。她等來了新年的第一簇煙花,沒有收到摯友的新年祝福……
接著是第二年、第三年。
公寓門前的銀杏綠了又黃,上次她送的那雙平底鞋蒙上了灰,再怎麼清洗也恢複不了。
生活照常,隻是城市的對岸沒有那個會大半夜帶她私奔去北海道,在夜晚的公路上任由摩托的引擎聲響徹四野的人了。
明日香弦鳴沒有把難題全部推給萩原研二,她率先開口,“發生了一場意外,我失蹤了三年。”
沒有撒謊。
這是對明日香弦鳴而言,完全空白的三年。
萩原千速與她對視,“什麼意外?”
“爆/炸。”
沒有誰做錯了什麼,於是也沒有誰需要道歉。
栗色長卷發隨主人的心意垂散,萩原千速拉平了嘴角,那雙與弟弟相似的下垂眼卻緩和了神情。
她像少女時期那樣,在桌子下悄悄勾住了同桌的手,在觸及對方手臂上的疤痕時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