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鶴見雪川研究的內容一定在組織中至關重要,她本人也處於關鍵地位,否則不可能憑借研究獲得代號,又時刻接受監視。
女研究員對他人的目光並不敏感,波本在等紅燈時借著後視鏡打量了她很多次,她也沒有要回視的意思,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眼看著目的地研究所快要到了,金發黑皮的男人狀似閒聊地開口,“你是從箱根回來的吧?去那邊泡溫泉了嗎?”
根據列車到站的時間與對方身上的服飾,推測出這一點並不困難。
這次鶴見雪川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麵無表情地繼續盯著窗外。
從某個前輩那裡學到的表情觀察告訴他,對方此刻感到不悅。
試探到此為止,白色的馬自達停在研究所門口。鶴見雪川自顧自拉開車門,被車外的空氣刺激,結連咳了好幾下,這才勉強喘過氣,皺著眉離開。
安室透收回視線,很快駛離了這所歸屬於組織的產業,通過手機給某個賬戶發送了一條加密郵件。
【調查鶴見雪川。】
————
“死者小野佳乃,於五日前離家出走不見蹤影,直到你們在餐桌上發現她的屍體。”
神奈川縣警察本部的搜一刑警橫溝重悟向他們說明情況,拿出一張照片進行展示,再次詢問兩人,“你們認識她嗎?”
明日香弦鳴收回視線,麵前這位刑警沒係好的領帶讓她很不舒服,“我記憶力很好,我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她。”
她身邊的萩原研二跟著表示否認。
明日香弦鳴反問,“警方是怎麼發現死者身份的?”
橫溝重悟冷峻嚴肅的麵容讓他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拒絕回答,但他猶豫片刻,還是將過程陳述了一遍。
“所以是當時旅店餐廳裡的男人渡部狩發現他的高中女同學不見了,才向警方報了案,比對DNA後確認了死者身份。”
粗眉的刑警點點頭,“經過調查,已經初步排除渡部狩的作案嫌疑。”
“可以讓我們看看小野佳乃和渡部狩的資料嗎?”
萩原研二接過了檔案袋,明日香弦鳴坐在他身邊,寫有檔案的紙張在他們麵前的桌麵上攤開。
渡部狩在高中時期與小野佳乃有過一段戀情,但由於渡部狩家教甚嚴,兩人不得不分開。渡部狩的父母對他寄予厚望,他在高中畢業後如父母所願地考上了國內頂尖大學。而小野佳乃則由於家境原因,畢業後直接去工作。
在此之後的很長時間兩者都沒有任何交集,直到渡部狩在便利店購物時和前台打工的小野佳乃相遇,才又有了聯係。
再然後,就是渡部狩被父母帶去箱根溫泉旅遊,小野佳乃離家出走。
萩原研二本能地感覺到小野佳乃的死亡與渡部狩有很大的聯係。
淺紫色的下垂眼倒映出小野佳乃的生平,他試圖將自己代入對方的身份。
一個家境貧寒的女生,母親在她出生時難產去世,家裡有一個酗酒的父親。
家庭並不能帶給她溫暖,父親喝醉了酒偶爾還會打罵她。她最害怕的是夏天穿著短袖製服去學校,被人看到手臂上的淤青。
在這樣灰暗的日子裡,有一位男同學率先向她伸出了手,他溫柔、體貼、會幫她處理傷口,但他同樣隻是個學生,他沒有辦法將她從泥潭裡拉出。
春心萌動的時節,豆蔻少女陷入愛河,優等生渡部狩也沉溺於此,影響了成績。
渡部父母發現了這件事,強硬地要求他們分開,少女的心中充滿期望,希望戀人能為了自己反抗,但乖巧的同義詞是軟弱,長期處於父母監管下的渡部狩懦弱地離開了她。
生活再度陷入灰暗,她失落又難過,長期做兼職補貼家用讓她的成績一直不太好,乾脆放棄了考大學,輾轉在城市各處打工。
她的一生都生活在灰暗與苦澀中,打工很累,回家還要照顧酗酒的父親。剛攢錢想買一條漂亮的裙子,回頭就發現藏在枕頭下的錢被父親搜走去買酒。
終於……她再度與渡部狩重逢。
她以為會有光從世界的那一麵照進來,但渡部狩的父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在發現一直讓他們驕傲的兒子又與這個下等人攪和在一起後,他們出離的憤怒,責令兩人分開。
而她的戀人,她善良、溫柔又懦弱的戀人,再一次退卻了。
回到那個令人厭惡的家,父親又在責罵她,長時間的工作讓她身體透支,戀人的背叛讓她心灰意冷。
於是她逃走了。
離開那間狹窄的屋子,才想起她沒什麼朋友,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世間房屋萬千,沒有一處是她的容身之地。
過往的二十年像一場滑稽荒誕的笑話,她絕望,她無助,她孤獨——
【這痛苦的一生,能不能就到此為止呢?】
頭……好痛。
身體也好疲憊。
眼前的景象……逐漸黑了下來。
閉上眼的前夕,耳邊忽然傳來那人焦急的呼喚。
“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