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雪川……死了。
明日香弦鳴手臂穿過她的腋下,支撐起她的身體,又將她小心翼翼地帶下樓,放在角落的房間。
那柄噬人性命的刀劃過女人的脖頸,取出了黑色的sd卡,鶴見雪川的腦袋耷拉下去,臉上毫無血色。
白色長裙被鮮血染紅,幾乎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明日香弦鳴自己的西裝上也沾了不少血,她難得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此刻卻估計不了太多。
因為炸彈即將引爆。
在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宴會廳內布置有大量炸彈,聯係之前獲取的情報她知道這是琴酒的手筆。
對方刺殺議員、炸掉信息儲存器,行事作風帶著顯著的組織氣息。而安放在宴會廳的炸彈則讓明日香弦鳴聯係到另一種可能。
琴酒一直懷疑雪莉沒死,再結合灰原哀之前的一些表現……說不定宴會廳的炸彈是為了要雪莉的命。
明日香弦鳴抬頭,被琴酒酒瓶遮擋的炸彈閃著微弱紅光,幽綠色的眼眸一片深沉。
因為炸彈是琴酒派人安裝的,於是鶴見雪川的死因必須是被炸身亡。
將她的屍體放置在炸彈不遠處,組織研發的烈性炸彈會燒毀她的皮肉,抹去匕首刺入的痕跡,追查的組織人員會根據骨骼確認她的身份。
這是明日香弦鳴和鶴見雪川的默契,兩人事先未經過溝通,卻聯手給琴酒挖了一個坑。
弦鳴最後看了一眼鶴見,利落地合上門,從外界上鎖,沿著樓梯慢慢往下走。
“啪嗒、啪嗒。”
火快要燒上來了。
她思忖片刻,將sd卡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明日香弦鳴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不多時,她與安室透在樓道間狹路相逢。
目光觸及金發青年的瞬間,明日香弦鳴心底有什麼東西砰地炸裂,腦子氣得快沸騰了,實在沒忍住,脫口而出一句,“我草你來這乾嘛?”
安室透不應該出現在這的。
在她的計劃中,這個跟蹤者應該被她誤導,順著大流一起離開。
弦鳴知道安室透把竊聽器裝在了手表裡,於是將計就計插入了一個轉接程序。在她第一次離開宴會廳時,安室透聽到的就已經是萩原研二在安全屋裡的偽聲,而鬆田陣平幫她短暫控製了電梯的運行,讓電梯在沒有人的情況下一路下降。
安室透開口就要質問她,被弦鳴不由分說一把抓住手臂,拽著往樓下跑。
時間快來不及了。
跑到62層時,樓道溫度已經上升到令人不適的程度,安室透不理解明日香弦鳴這種直衝火海的行為,心底暗道對方是要拖著他一起自殺,掙了好幾下都沒掙開。
“你在做什麼,明日香弦鳴!”
在該撤離的時候不撤離,與眾人背道而馳上樓。這時明明往樓上跑就能獲得直升機救援,卻非要往火裡衝。
“降穀零,這樓上他媽有一整層炸彈!”
聽到這話,金發青年瞳孔驟縮,知道也不是尋根問底的時候,加快了腳步。
然而火勢不斷蔓延,空氣中彌漫著黑煙,腳下的路也被火焰阻隔。他喘不過氣來,痛苦地咳嗽,隻無力地被拽著跑。
意誌力在絕對生理困境麵前潰敗——眼前一陣又一陣發黑,看不清麵前的景象。他聽到死神鐮刀劃過地麵的聲音,突然,哐地一下,他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降穀零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停下,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動腳步。
“喂,你堅持一下!”
好像被誰抱了起來,那人用遮擋了一部分要將人灼傷的空氣。又好像聽到了劈裡啪啦,火焰侵蝕的建材被踩碎的聲音。
還有……還有蛋白質燒焦的,令人不安的糊味。
降穀零勉強睜開眼,看到明日香弦鳴下頜線滑落的冷汗,看到她後背燃著火焰。他感覺手心裡有什麼黏糊糊的東西,大腦如同一團漿糊,想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是人體組織燒焦後流出的組織液。
在作為臥底的時候,他是不會去思考死亡的。
他本就是最接近死亡的那批人,死之瑰麗而詭異,死之絢麗而恐怖,卻去思考,越像伊甸園中蛇的誘惑,不自覺間身陷囹圄,不得逃脫。
但現在他止不住地想到【死】。
往日裡被使命與責任掩埋的恐懼,對於【死】的恐懼。
對死亡的規避與畏懼,並非源於膽怯,而是源於強烈的求生欲。
明日香弦鳴會害怕【死】嗎?
大腦完全被這個抽象的概念占據,直到一陣強烈的氣流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他們兩人完全掀飛出去。
世界安靜了。
爆/炸導致的暫時性失聰讓降穀零聽不到任何東西,他卻感受到周圍的空氣不再灼熱,呼吸雖然撕心裂肺地痛,但充足氧氣湧入肺部的感受是那樣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