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番外 孤寒似悼雪壓枝(1 / 2)

一切災厄來自一場爽約。

朋友約她一起去書店看書,但那日她發起高燒,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她本該赴約的。

第二天到達學校時,聞知的卻是友人的死訊。

友人的母親闖進學校,衝到她麵前,用被仇恨占據的眼睛死死瞪著她,對她嘶吼,“死的本該是你,死的本該是你!”

原來是另一個人想要謀殺她,知曉她日常行程後在圖書館設下殺機,卻奪取了朋友的生命。

鶴見雪川很清醒,她雖然為此愧疚,卻明白沒有一個人的生命合該被隨意剝奪,錯的並非自己,而是那個動手殺人的凶手。

在從失去朋友的痛苦中走出前,她又接連遭遇了很多事,被殺人犯跟蹤、回家路上撞到越獄犯人、差點吃下有毒蛋糕。

意外、巧合、層出不窮的突發事件,每一個都衝著要她性命來,她往往用儘渾身解數才獲得苟活的權力。

在那之前的人生,她隻是一個平凡而無趣的高中生,過著日常的生活,在那之後的人生,她時刻被死亡的陰雲籠罩,生命受到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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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雪川聽見某個不可名狀之物發出的聲音。

【你是命定的受害者,你無法…逃…逃離……】

她嗤笑著,對此不顧一屑,總以為隻是這段時間運氣不好,等過去了一切又會恢複如初。

然而鶴見雪川後來又揭穿了另一個朋友往她奶茶裡投毒,原因是誤認為心儀的學長喜歡她很嫉妒。出門遇到高空拋物,花盆擦著她的肩膀在地上砸得粉碎,卻因為樓層太高沒有監控無從追究。後麵又遇到一次車禍,如果不是她去撿學生卡停留了兩秒,那個醉駕司機的豪車就會碾過她的身體。

這已經不能單純用運氣不好去解釋了。

心臟落上沉重的枷鎖,直到那天,母親為保護她死在了她麵前,鶴見雪川聽到有什麼東西被打破的聲音。

是這個虛假的世界,在她麵前破碎的聲音。

【她醒過來了。】

【她看見了。】

【她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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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假的,角色們按照劇本行動。

世人皆醉我獨醒,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鶴見雪川的突然清醒就像是程序中覺醒的bug,她本是一個受害者身份,逃離以後,係統啟動了殺毒程序,想用死亡將她清除。

世界想要讓她死,因為劇本裡的她是一場謀殺案的受害人,推理劇的背景板。

無力,她被無力所淹沒。

鶴見雪川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沒什麼閱曆,在還需要依靠長輩支持的年紀裡,她孤立無援。

她遭遇了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卻無從申訴。

勉強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死局,鶴見雪川被販賣器官的團夥綁架,被絕望地推上手術台。

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逃不過這一劫,書寫的命運將要降臨時。一位黑發綠眸的少女闖了進來,像個戰士一樣擊倒了工廠裡所有壞人,將她一把推入了陽光中。

那個綠眼睛的少女,在發著光啊。

她會是不一樣的那個,命運的琴弦為她而撥動,縈繞在身周的惡意因為她而無所遁形。她放肆而不羈,因為足夠強大,因為強大到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去改變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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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短暫的救援後,鶴見雪川再也沒有遇到過死局,她被改變了必死的命運。不再被生存所壓迫,她終於得以抽出精力去觀察身周的一切,卻發現現實愈發恐怖。

她更加清醒了,因此才注意到父親像一個被設定好的程序,隻會喝酒和打罵人,他甚至不會出現彆的想法,每天按照設定好的行程行動。

老師永遠都是沉默無言,麵對校園中一係列不公平,就連新來的實習老師也沒有生出任何異議,明明這個年紀的青年本該保有一腔熱血,卻怪誕而詭異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世界,太奇怪了,像是被寫好的劇本,沒有刻意照顧到的地方就潦草地寫上幾筆,角色被限製在一定區域內活動。那些被盯上的人則有自己特彆的使命,他們要演上一出精彩的戲劇給誰看,情感越扭曲、過程越曲折、越是讓觀測者歡喜。

明日香弦鳴是劇本之外的人。

幽綠色眼眸的少女,是鶴見雪川的神明。

鶴見虔誠地信仰著她的神明。

隻有明日香弦鳴是不一樣的。

隻有明日香弦鳴與她同樣清醒,隻有她們能意識到現實的荒謬,理解清醒的孤獨。

她們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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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明日香弦鳴都作為鶴見雪川的精神支柱存在著。

母親死後,父親變得消沉。那個男人總是帶著一身酒氣,像要爛在酒精中,陰鬱的目光看向她時充滿了怨恨。

每一次對視都如同一場質問,質問她為何奪走母親的生命,質問她為何奪走他的摯愛。

鶴見雪川不想回家,大把時光在學校消磨。她喜歡隔著高二與高三樓的窗戶,看綠眼睛的少女在課上偷偷打哈欠。喜歡在樹蔭下看運動場上的那人揮動球拍,球落空失分後孩子氣地鼓起臉頰,說對手耍賴。

最近又最遠的距離,她們使用過同一把學校球拍,早晨跨過同一道校門,在同一個小賣部就過餐,但她們從未說過話,從未麵對麵……從未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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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弦鳴考上了東大。

鶴見雪川並不是那種天賦型選手,但頭懸梁錐刺股,靠著一股拚命勁,也追隨著學姐的腳步進了同所大學的同一專業。

【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想。

她進入了學姐所在的課題組,學姐開始認識有她這麼個人了。

學姐說:“你錄的數據我一直都放心。”

學姐說:“彆再熬夜蹲實驗了,你太努力了。”

學姐說:“你臉色不太好,即使學業很忙也要好好吃飯,低血糖很難受的。”

後來回想,那是明日香弦鳴最後一次,溫和地笑著對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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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雪川犯了個錯誤。

她太心急了,又或許是太憤怒了。

暑假後,課題組裡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卷發青年,對著學姐得寸進尺,腦子跟被混在漿糊裡一起攪勻糊牆上似的,很沒有自知之明。

鶴見雪川討厭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