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蕎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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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金鋪開業第三天,來了一位在附近住的大媽。
“你們這兒沒有老師傅嗎?”大媽四下打量了好一會兒問。
季蕎回答:“我就是老師傅。”
大媽一下就樂了,說:“你這小姑娘一看就年紀輕輕的,口氣可不小。”
季蕎說:“我跟我師父學了多年打金,我的水平不比老師傅差。”
她的打金手藝是跟她大姑季保淑學的,季保淑是個老姑娘,到五十歲仍未婚,季保淑很有個性,平等地討厭所有男性,但她希望自己的手藝能傳下去,再加上季蕎感興趣,她就隻收了季蕎這一個徒弟。
大媽看上去有點文化,很欣賞季蕎的自信,但實在是對她的能力持保留態度。
除了對手藝不放心,大媽還想問下金銀的損耗,其實就是間接問下小師傅的人品。
季蕎說:“阿姨,金銀損耗確實是個大問題,金子要打磨拋光,肯定會有磨下來的金粉,這些金粉我會收集起來再加到首飾上,不過絕對沒有損耗是不可能的,像我這樣手藝好的打金匠會把損耗控製在千分之二,再多的損耗從工費裡扣。”
在八十年代打金有個問題是顧客拿過來的金銀很可能不純,季蕎不會往裡搭金,也不會把從顧客首飾上鑒刻下來的金銀收起來自留。
季保淑的打金鋪開了多年,六七十年代接到的打金活不多,到文格後接的活才慢慢多起來。
十裡八村的村民對她的打金鋪有天然的信任,沒人質疑她的收費,也沒人會懷疑她偷金,來的顧客對她就是完全信任,另外有明確想法的村民不多,樂意聽打金匠的建議,溝通非常順暢。
季蕎的打金店需要慢慢積累口碑,讓大家信任她。
大媽覺得季蕎這姑娘不錯,她有想法有自信,就是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自然而然地質疑她的水平。
考慮了一天,大媽第二天又來了,拿來兩個黑不溜秋的銀手鐲說要改款。
“做成開口還是閉口?”大媽有各種問題,問得非常仔細。
季蕎回答:“年紀大了手骨硬,不好脫戴,還是做開口的好。”
一番口乾舌燥的推銷之後,大媽說做兩個素圈手鐲開口兩端有花紋的就行。
等大媽走後,季蕎就著手開工,把原來的銀鐲放進坩堝裡,用銅火槍融化成銀水,倒入磨具中製成坯,再用錘子反複捶打成手鐲,兩端鑒刻出花紋,再進行拋光處理就行。
等淩霽到店裡時,季蕎正在拿錘子敲敲打打。
想不到她還真能接到活,動作還那麼嫻熟。
“第一單,一對銀手鐲。”
“恭喜。”
淩霽很忙,坐在門口的桌旁一直在寫寫畫畫,時不時看幾眼她的工作進展。
她穿得還是廠裡發的勞動布工服,藏藍色的厚實布料將她的皮膚襯得瑩白如雪,她低著頭,額頭飽滿光潔,眼睫低垂,耳畔掠過幾根烏黑的發絲。
不管做的是什麼,認真埋頭工作的女人都很美。
突然,季蕎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剛好在空中相撞,季蕎臉上帶著淺笑:“你不是很忙嗎,看了我好一會兒了。”
淩霽:“……”
他清清嗓子,趕緊找話說:“你真覺得打金比當播音員或者圖書館管理員更好嗎?”
很難想象哪個年輕姑娘願意安靜坐在那兒大半天不動,專注手中的冷冰冰的工具跟金屬。
他本來覺得她們更喜歡光鮮的能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季蕎的性格也是開朗外向的,他以前都不知道她坐得住。
季蕎點頭:“嗯,我就想安安靜靜地悶頭做事兒,相比跟人打交道,我更樂意跟金屬打交道,看著金銀從我手裡變成各種有溫度的好看的首飾,我能得到樂趣。”
淩霽微微感動,他知道能把興趣愛好變成喜愛的工作是多麼難能可貴。
季蕎敲敲打打的聲音在他聽來是獨特的伴奏,等她完工,季蕎開心地喊他:“淩教授,手鐲打好了,快來看。”
那是兩條圓潤平整光滑的銀手鐲,素麵熠熠生輝,兩端的精細花紋做點綴,讓整條銀手鐲變得生動。
“你做得真不錯,比我想象得好的多。”淩霽馬上走過去看,他由衷讚道,“速度還挺快。”
他對季蕎的實力略微放心。
季蕎自己很滿意:“我也覺得不錯。”
太陽西斜,淩霽對她說:“我跟大嫂說了不回家吃飯,附近國營飯店最近有大鐵鍋燉魚,限量供應,咱們早點去。就算是慶祝打金鋪開業,還有你的第一件作品完工。”
季蕎莞爾:“好啊,我還沒跟你單獨出去吃過飯呢。”
兩人馬上鎖門放下卷簾門往附近的國營飯店走,為了吸引顧客,飯店把燉魚的大鐵鍋放到了門口,遠遠的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兒。
兩人到得早,找了個安靜的角落位置坐下,今日菜式都寫在黑板上,一共十幾個菜,也沒什麼好挑選的。
淩霽征求她的意見:“你還想吃什麼?”
季蕎看著小黑板,一點都沒客氣,說:“我想吃甜的,再點個糖醋裡脊吧。”
淩霽第一次帶媳婦出來吃飯,想要大方一些,讓她再點個菜,但季蕎說夠吃就行,下次再來。
聽她說下次,淩霽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角。
淩霽小心挑著魚刺,挑完刺後把魚腹部的肉都夾給她,還提醒她要慢點兒吃。
大鯉魚足足有三斤多,炸過又燉,表麵一層金黃,軟爛入味兒。
季蕎吃著鮮美的魚肉,讚道:“沒想到你這麼有耐心,你要是有小孩的話,一定是個好爸爸。”
淩霽:“……”
夾魚肉的筷子頓時停在空中,沉默一秒後筷子調轉放向,送到自己嘴裡。
“真香。”他說。
季蕎:“……不給我吃了嗎?”
淩霽非常抗拒:“自己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