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一) 禁止偷喝病號的存……(2 / 2)

我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從他所說的那超高的體溫上降下了不少了,畢竟我已經能夠回想起他剛剛有用過的東西。

“...吸管。”

他的動作一停,偏過頭去,我不明所以地抬頭想要看他的表情,卻陷入了一陣柔軟。

他將枕頭墊在我身後,將手上的吸管狠狠扔進了茶杯裡,重新轉過來的臉上表情很是微妙,甚至有一絲心虛。

“真麻煩啊...”他嘟囔著,“我這都是節省&環保,可不是趁虛而入趁火打劫....”

他的手好像在跟我作對,一直在抖,我咬了半天想是條被胡蘿卜叼著的驢一樣咬不到吸管。試了三次之後我怒了,伸出軟趴趴的手扣著的他的手腕,惡狠狠地叼著吸管嗦了一大口。

“——燙!!”

“嘖,真笨。”

混蛋阪田銀時...等我病好了你就死定了...

我忍著被燙到的眼淚,呸呸呸地吐出了吸管,阪田銀時一改心虛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嘴唇。嗯?難道是剛剛口水漏了...

沒等我伸手去摸,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率先抵達了我的臉側。和病中的我不一樣,他的溫度和很久之前那個雨夜的一樣冰涼。

我下意識看向了他的眼睛。

此刻有些冰涼的體溫反而成為了很好的安撫劑,現在的我本該討厭起【熱量】的,卻在那鴿血色的瞳孔裡感受到了一絲溫度,像是泡在了溫度適宜的水裡。

不是新鮮血液流出時腥臭的熱意,是某種讓人能夠安定下來的東西。

冰涼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撚了撚我的嘴角,離開時好像帶著一抹水色。

我的臉好像更燒了。

“噫惹,果然還是小孩子,弄得一臉口水。”

“你就不能...!找張手帕什麼的...”

這樣很難為情啊!

“啊?阿銀看起來有那個閒錢買這個嗎?”

“要不然拿袖子也行啊...哦、還是算了...”

“看吧!拿袖子你也是會嫌棄的吧!所以說阿銀才不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你現在做的是吃力的事情,還是、討好的事情?

我張了張嘴,沒能問出口。

我想問的事情很多:比如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為什麼會留在這裡,他什麼時候離開。

最後我隻問了一個病人都會問的問題,現在幾點。

他放下收拾東西的手,直起腰看了一眼鬨鐘,吐出一個數字。

也沒有很晚....

...等等

我抓著被子,小心翼翼地問:“今天,幾號了。”

阪田銀時伸了個懶腰,念出了我圈在日期上的數字。

我:..........

這不是睡了一天多嗎!怪不得我這麼餓——不對!今天是最後一天啊!展覽!還有幾個小時就要結束了啊!!!

“彆想了哦。”阪田銀時沒精神地打著哈欠,從廚房裡端出鍋,熱騰騰的蒸汽從小孔中散發,模糊了他的眉眼。

“誰叫某些人忙起來自己都照顧不好呢?身體管理可是成年人的一生的課題啊~?不成熟的家夥就乖乖呆在家裡吧。”

你這個把糖當飯吃的糖尿病預備役有什麼資格說教我!

我悶悶不樂地攪和著粥,想讓它涼得快一點:“去過的家夥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好燙。”

阪田銀時嗤笑:“怎麼會有人被燙兩次?你果然是燒糊塗了吧。”

“可惡...都說去過的家夥不要跟我說話...”

“怎麼感覺你比我還期待啊...真是狡猾...果然生病就變成小孩子了,想撒嬌嗎?”

他剛剛那句話好像罵了我兩次、是嗎?好長一句話,他說了什麼來著?

“有點。”我放下了勺子,聲音弱了下去,“畢竟有研究表明...人就是會在生病的時候會脆弱一點吧。”

“抱歉...有些得意忘形...唔、你怎麼了?”

捂著下巴彆開臉的阪田銀時語氣飄忽:“...沒什麼,隻是感覺也不是完全虧本就是了。”

*

阪田銀時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我的日子過得一成不變。

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名鼎鼎衝鋒陷陣大將們,但是從戰場上輾轉活下來的醫護人員,顯然也有一定的武力值。

戰爭結束的好幾年裡麵,前幾年我去當過一段時間的護衛,隻因還沒能習慣把血色和硝煙從自己身上剝離。

但聽著雇主毫不猶豫讓我去清除某些人,並隻是一時興起時,我意識到我不能將自己看做一柄利刃。

我又去嘗試考了護士,但是戰後被天人改造之後的醫院,大家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白色,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在第五次認錯了科室和醫生之後,我被勸返了。

往後的幾年,我放棄了自己前半生的經驗和能力,去追尋另一種能治愈人生的方式——烹飪。

站在十字路口,我看著麵對麵開著的居酒屋和甜品店,躊躇了一會,最後選擇了之後的道路。

當時的我還沒有期待過自己未來能夠遇見什麼人,能和什麼人重逢。在這動蕩的人世間裡,小小浮萍般的我做下的一個決定,最後終究結出了意想不到的果子。

比如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阪田銀時會在坐在我的床沿,像是個新手爸爸第一次哄孩子睡覺一樣,用握刀的手去笨拙地拍著我的腦袋。

這樣的話說出去恐怕又要和他吵起來。得知自己無緣了展覽後,我落空的期待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受,恐怕是因為睜開眼之後看見了這個家夥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

“走的時候記得關門...”

——如果下次醒來時流浪貓還在的話,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