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將近而立之年。幾年時局動蕩,父母在這波折中不堪重負,相繼辭世。生活真的是專挑弱者打壓。將近十年間,我沒有收到馮清一絲消息。我們二人唯有的聯係,似乎隻有床前擺著的為數不多的他的照片。那是離彆,前幾天他特地送我的,說是睹物思人,讓我不要忘了他。
我這一輩子,又怎麼能忘了他呢?
66年,□□開始了。我執教那麼多年以來,在學校裡也是挺有威望的。沒想到一朝封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沒過多久,我就被我昔日的學生們拉到操場上批鬥。批鬥的話,都是千篇一律。什麼搞資本主義呀,解放前財產來源都是打壓百姓啊。真是可笑,我無心去聽他們的話。每當這時,我總是在想那人。
沒想到,形勢愈演愈烈,他們就跑到家裡來抄家。我什麼都沒拿,隻是把那張照片懷揣到了口袋裡。這一舉措,卻被有心人看到,他們競來搜身。他們可以拿走我任何東西,但這個卻不行。我拚命反抗,但雙拳難敵四手,終究是被按在了地上,懷中的照片也被拿了出來。
“說,你藏著一個男人的照片,是何居心!”這句話倒並沒有什麼不妥,因為反動派們說話總是要嗆一嗆人。沒想到,他們還真說對了。平常他們受到的答複大致是這是我的兄弟呀、這是我的摯友。但今天,我卻從容的說:“難道我留著一張愛人的照片都不行嗎?”
他們似乎是被這句話所震驚了。一時之間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措。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無恥下作低賤,你這是牛鬼蛇神的行為,同誌們,讓我們一起打到他!”
就這樣,我趴在地上,他們恨不得一人都上前踹一腳。我卻不在意,似乎離開了這人世就能結束這一切屈辱,也能碰見那個人。
恍惚之間,我記得,我答應了那人,要等他回來接我。我猛的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在牛棚裡,周圍是昔日同事。無一不在唏噓真的是變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