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期,在這黑牢中度過。我並不在意自身條件如何,甚至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我記得,我承諾過,要等他。並不是期滿出獄,而是在期滿前就被平反了。當時的審判記錄不被認可,沒有人的證明我在審判庭上說的什麼話。再加上往日同事及親友的一些運作。將我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認定隻是我的同窗。
出獄後,我還是在小學教書過活。我一生也不求能有什麼抱負,隻是要活著,要等他。
不惑之年,仍就是孤身一人。周邊便也少不了流言蜚語。我不在乎,也從不去應答。我還是怕呀,怕我真的死了,就等不到他了。我已不是當初那個無所畏懼的人了,我看透了好多,要想等到他,必先不能承認他。
兩年時間,我沒有收到他一絲訊息,也沒有尋過他。
78年,改革開放,但與我無關。
終於,87年,兩岸關係開始緩和。陸陸續續有一批一批來探親的人。那些人中,不曾有馮清。
我突然意識到,除了我,他在大陸好像也沒有彆的親人了。
他還認為我是他的親人嗎?
但除了等,我沒有彆的辦法。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依舊沒有他的訊息。
我開始恐懼,他,是不是早已忘了我?他如果真的忘了我了,我該怎麼辦?我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他怎麼能忘了我呢?他說過呀,他要來接我。
6.死
我又看到了他,那個我一生最熟悉的人。
海峽兩岸關係協會建立後,兩岸尋親的人越來越多。當年青蔥歲月的我們,現在也都七老八十了。我不會使用電子郵件之類的,隻能寄信前往海協會。
不日,得到來信,錢陰,還活著。
心中不禁雀躍,也有些淒涼。活到這個歲數了,看什麼都通透了一些。他還活著,啊,他還活著。他還活著,那代表著,我這半世紀以來,都在守著一個可笑的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