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謝明蘊伸出手,謝明蘊踩著步子慢慢走到她麵前。
這宮裡的繡鞋底高,她一向是穿不慣的,唯恐多走兩步路就崴腳了,但如今在宮中,規矩禮儀,四處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謝明蘊自然不能給人看出不對勁,緩步上了台階。
皇後笑眯眯地拉過她,問她在府中可適應,問下人們伺候的可得當,又問她與容淮安相處可好?
謝明蘊一一溫聲答了。
“下人們都伺候得好,女兒與太傅相處也很好,母後放心。”
一番話問下來似乎沒什麼不放心的,女兒乖巧又省心,皇後卻總覺得哪不對勁。
當時認女兒回來的時候,皇上派去的是晏王府的世子晏顧,聽晏顧說謝明蘊在那一條街上跟人相處極好,又活潑又有趣,入宮後謝明蘊雖然也說話討趣,規矩禮儀更是在短短月內就學得極好,除了太後那個死老太婆之外,誰見了也要誇上幾句的。
但皇後總覺得和晏顧形容的樣子不一樣,她覺得女兒在自己麵前,或者說在所有人麵前都太拘束了。
雖然這分拘束表現的不明顯。
她歎了口氣,想著女兒多半是還不適應突然多出來的這些親人,便想著多彌補一些,可無論她問什麼,女兒都說什麼都好,也讓她無從下手去給她彌補些她想要的。
皇後娘娘心中很憂愁,但麵上卻依舊慈愛地笑著。
“想要什麼隻管和母後說。”
謝明蘊輕輕點頭。
其實這話她倒沒說假,這宮裡的一切都比她在江南的時候好很多,她沒什麼可挑剔的。
“還沒問過那件事……”
她壓低了聲音,問到了自己最想問的。
皇後揮退了下人,才道。
“你父皇回了國書之後,南湖也沒再說什麼了,似乎還是有意於嫡公主。”
嫡親的公主就她一個。
謝明蘊手顫了一下,被皇後緊緊攥住。
“彆怕,不管怎麼樣,母後堅決不會讓你去和親。”
皇後語氣堅定下來。
前些天禦書房的事之後,她軟磨硬泡,太子又提到了三年前的一樁往事,到底觸動了皇上,允諾不再將她和親。
但是……
“你四皇兄……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皇後的語氣忽然低沉下來。
“蘊兒,你遇到你四皇兄的話,千萬避讓就是了,他這人性情陰鷙,什麼都做得出來。
此事牽扯你純屬無妄之災,他本意是要對你太子哥哥下手,但我們當年畢竟……”
欠了他的。
皇後眼中忽然蒙上幾分灰敗之色。
這話讓謝明蘊聽出幾分不對勁,難道四皇子不是為了奪嫡?
她想再問,皇後已經岔開了話題。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來了太監請見,說皇上傳皇後去乾清宮。
“母後去吧。”
謝明蘊聞言鬆開她的手,抿唇一笑。
冬宴上要皇後操持的事情很多,皇帝這會叫她過去,想必也是有急事。
皇後有些不放心。
這是謝明蘊回宮以來參加的第一次冬宴,朝中官員和家眷都要參加的,來來往往的人多,皇後唯恐什麼人衝撞了她。
“你就待在宮裡等母後回來,待會和母後一起去。”
“您放心吧。”
謝明蘊溫聲點頭。
皇後一步三回頭地擔心她,這幅擔憂的樣子讓謝明蘊忍不住笑出聲。
“您快去吧母後。”
皇後將身邊的沈嬤嬤留下來跟在她身邊,便匆匆離開了鳳儀宮。
謝明蘊四下看了看,忽然被屏風上掛著的珠穗上吸引了去。
那珠穗輕輕晃動著,下麵墜著一塊雕花的玉佩,形狀像極了謝明蘊在江南的時候很喜歡的一種花,她頓時眼睛亮了亮,沒忍住起身走上前碰了碰那珠穗。
珠穗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貼在她手上撓出幾分癢,謝明蘊得了趣,又碰了碰,欣喜地道。
“你們快看,這花有些像江南的綠蕪呢。”
身邊的宮女嬤嬤們都沒去過江南,也沒見過綠蕪花,聽了她的話人人麵麵相覷,也沒人敢搭公主的話。
屋內安靜了片刻,謝明蘊才反應過來什麼,嘴角的笑斂了斂,隻伸手碰著那珠穗和玉佩,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
她難得在上京碰到這些東西。
沈嬤嬤也不懂為何一個擺在屋內的掛飾能讓公主這麼喜歡,但為了討好她,便也跟著道。
“公主喜歡,取走了便是。”
“這是母後的東西,我如何能拿。”
謝明蘊搖搖頭,她本身看見了有些欣喜,也隻是想和人分享分享這趣事,但宮女們沒人知道這東西,她自然也失了再說的興趣。
她轉頭要坐回去。
“公主歡喜,娘娘便也歡喜,不過一塊玉佩……”
“堂妹入宮這幾個月了,怎生還和之前在窮鄉僻野時候一樣眼皮子淺薄,半分不見公主的貴氣便罷了,連這些下人都不要的東西也如此看重?
果然山雞再怎麼捯飭也是山雞,總成不了鳳凰,真是丟我們皇家的臉。”
一道高貴的聲音硬生生打斷沈嬤嬤的話,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輕賤,掀開簾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