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長黎那些“信”裡,一直強調讓她聽話,快樂長大,以後他會來接她。
會來嗎?唐絲絲堅定會來,長黎哥哥一定會來找她。
但春雨不確定,因為那些都是她胡謅的。
姑娘太可憐了,春雨想讓她知道,世上還有彆人在想著她,喜歡著她。
至於怕被拆穿?
春雨從來沒有這樣的擔憂,因為她覺得唐屠戶估計被人騙了,否則堂堂侯府,怎麼會用木雕來做信物?
起碼得是塊玉佩吧。
反正先讓小姑娘高興快樂,等唐屠戶回來就好了。
春雨心思百轉,這些年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扛下來,半個姐姐半個娘似的照顧唐絲絲。
不過有時候她在想,會不會她保護的太好,讓小姑娘太過於單純了?
前幾天村裡小孩子們一起去水塘邊玩耍,也不知怎麼弄了一身泥回來。
春雨問唐絲絲,她隻說自己跌倒,後來春雨悄悄打聽,才知道是被鐵蛋騙的下了池塘。
“唉……”
歎完氣,春雨想到自己。
繼母錢氏有個弟弟,那人遊手好閒,肥頭大耳,正在唐家長住著。
這次去正好碰上,春雨又被對方騷擾,雙方爭執起來。
錢氏借此發作不給月銀,春雨隻能低頭,左手被打了二十板子,才拿到半吊錢。
那頭肥豬還放話,說隻要春雨跟了他,保證唐絲絲吃穿不愁。
可春雨不是傻子,若小主子沒了她庇護,還不知道錢氏姐弟會拿孩子如何。
也隻有夜深人靜時,春雨才敢愁眉苦臉。
但日子總得過不是?
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春雨選擇高高興興的陪著唐絲絲。
月亮被烏雲遮住,實在是看不清了,春雨便咬斷線,收拾收拾睡覺了。
沒過一會,便聽見外麵嘩啦啦的下起了雨。
村裡家家戶戶都熄了燈,隻能偶爾聽見一聲狗吠。
但遠處燈火輝煌的莊子裡,卻能聽見絲竹管樂之聲。
“外麵下雨了,看來明日走不了,否則濺起一身泥。”
剛進來的曹清平抖了抖肩膀上的雨珠,立在兩側的侍女立刻送上乾爽的棉巾,將最後一點潮濕吸走。
大堂寬敞明亮,每個桌子上空都吊著一盞燈籠,牆壁上嵌著精致鏤空的燭台,上麵蠟燭散發明亮的光芒。
兩邊是桌椅,坐著白日裡騎馬而過的少年郎們,嬉笑打鬨品嘗美食美酒,欣賞廳堂中央舞娘們的曼妙身姿。
光是裝著糕點的碟子,怕是就夠唐絲絲主仆過活月餘,更彆提主座上,主家手中價值千金的琉璃盞。
“長黎,姨母不讓你喝酒。”
曹清平半是無奈半是規勸,知道對這位小爺沒什麼辦法,隻能搬出他姨母,也就是傅長黎的母親,永安侯夫人。
坐在圈椅上的少年姿態懶散,一隻手隨著樂聲扣動桌麵,另一隻手則是端著精致琉璃盞,慢條斯理的品嘗佳釀。
薄唇上染了光澤,將他腰間玉帶上那顆寶石的光芒掩蓋。一雙瑞鳳眼狹長微挑,即便不笑也像是含著情誼。
他視線飄過來,曹清平下座的動作一頓。
傅長黎這雙含情眼,可真像極了姨母,不管看任何人,都像是含情脈脈帶著笑意。
可曹清平知道,他的表弟傅長黎,遠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般和善。
侯府日漸式微,姨母這個侯夫人怕也快做到頭了。又連年病弱,好不容易才勸出來到此避暑散心,今日卻又不舒坦了。
本來該靜養的,不過侯夫人念及來探望的孩子們,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出。
“怎麼了?”
曹清平思緒回籠,作勢又要往下,眼看著就要坐到墊子上。
“你衣裳沾了泥。”
十五歲的少年,聲音接近成年男子,低沉中卻又帶著明朗,合奏成獨屬於傅長黎的悅耳嗓音。
“哦,還真沒注意到。”
曹清平立刻彈起來,笑道:“若我坐下,這墊子連同椅子,怕是都要被你扔出去。”
傅長黎喜潔到了極致,沾了一點臟汙他都受不了,京城圈子裡的公子哥們都知道他的脾氣秉性,因此麵對他時會額外注意。
“罷了,左右衣裳潮濕,我換一身去。”
曹清平剛走,他座位上就來了個人,舉著杯盞敬傅長黎:
“世子爺,我敬您。”
傅長黎坐在那眼皮都沒抬,不緊不慢道:“我不喝酒。”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裡還端著琉璃盞,酒液雖淺,但還是有的。
這人麵上一囧,暗道果然如傳言中所說,永安侯府世子囂張跋扈,一身的傲骨。
看來求他幫忙怕是不行了。
來人把酒喝了,說了兩句好話後灰溜溜的走了,不過嘴裡小聲嘀咕道:“裝什麼裝,世子之位還不一定保得住呢。”
傅家兩個兒子,一個如星辰般閃耀,從小就被冠以眾望,如今在宮中當太子伴讀。
另外一個則是整天打馬逛街,無所事事,倒被賦予了世子名頭。
曹清平換好衣服回來的時候,就見廳堂裡少了好幾個人,而剩下的少年們麵麵相覷,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
絲竹聲未停,舞娘還在中間跳著胡旋舞,他走到傅長黎身側,問道:“長黎,發生了什麼?”
傅長黎手中的杯盞還在,但裡麵早就換成酸梅汁了,暗色的液體更顯手指凝白修長。
麵若冠玉的少年微微抬眼,“將不相乾的人趕出去了而已。”
少年聲音雲淡風輕,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曹清平卻是驚訝,轉頭看向外麵道:“雨勢更大了。”
若是騎馬,不可能安穩回京。若是不騎馬,怕不是要澆成落湯雞。
傅長黎放下杯盞,露出屬於少年人的頑劣笑意。
“與我何乾。”
曹清平一頓,轉了個話題道:“明日去找人嗎?”
“自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