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八年,上早朝時,年紀輕輕的禦史拚了老命朝柱子上撞,而席墨從大殿混亂中抬頭看向我的那刻我就知道,當我的駙馬這事,他應了。
席墨本該是全長安城最前途無量的少年將軍,然而他遇到了我,大周唯一的嫡長公主,嘉安。
眾所周知的荒唐無度,除了一張臉和高貴的身份,再無可取之處。
所以,在被我和皇兄聯手逼迫不得不娶了我後,我打算要好好待他。
可惜大婚三天,至今我沒見到我的駙馬一麵。
一早洗漱完,我拿出許久未曾碰過的女紅,一針一線的繡著,側眸看向垂首站在我身側的婢女:
“駙馬呢?”
“殿下,駙馬前兩日沒有去上朝……似是去了,醉紅樓。”
醉紅樓?
這地方我最熟,聲色犬馬讓人醉生夢死的逍遙窟。
我聞言沒動,秋兒看了看我的臉色繼續道:“昨日駙馬於傍晚抱著一名叫蘭香的花魁入了東院,晚上……叫了三回水。”
我垂眸,癟眉看著手上被刺了一下流出血珠的手指,歎了口氣,聽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卓奇來稟,太後今天命人打了駙馬四十板子,現在還跪在慈壽宮,說……”
我好奇的看向她,“什麼?”
“將軍跪求太後,欲將……蘭香姑娘抬上平妻之位,”
將手上的織布放下,我纏了纏不再流血的指尖,垂頭笑了一聲。
席墨就是席墨,威武不屈的小將軍怎麼肯屈服於強權?
當初席墨娶我的條件是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心愛的女子,我放他自由之身。
未料過了數十個時辰,他就等不及了。
我起身撫了撫衣袖:“走吧,去看看駙馬。”
母後從不動怒,四十個板子足可見已是氣急。
乍暖還寒,我踏出公主府的那刻不禁打了個冷戰。
慈壽宮正殿。
我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身姿□□跪在門口的人。
走至他身前,我垂眸看著男人身上沾了血跡的衣衫,把視線落在他格外慘白的臉上,語氣極其平和:
“駙馬可還好?”
“……尚可。”
席墨慘白著臉,聲音平淡無波,像往常一樣應對。
我淺笑著望向他。
“聽聞駙馬要娶一青樓女妓為平妻?”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不無震驚的看著我,張了張嘴卻沒出說話。
這時,秋兒來到我身邊低語幾句,將玉佩拿給我。
片刻後我再次看向身前的男人。
“母後難得動怒,逼得她動手打了你,你可是高興?”
席墨冷著臉收回視線,沉默片刻後笑了,語氣不無諷刺:“為了心中所求,自然高興。”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告訴他:“席墨,晚了。”
“你還不知道,蘭香已經死了。”
席墨聞言眸子一震,看著我的神情卻是變了:“……你不會的,”
我聽了他這話眼也沒抬的笑了。
有些意外他竟然會這麼天真:
“駙馬以為,我讓秋兒派卓齊剛剛去做什麼了?”
我收了笑,隨手將秋兒給我的玉佩扔在他麵前,
“這玉佩是你給她的,給你留個念想吧。”
席墨似是終於反應過來,狠狠咬牙:“……你明明、答應我可以有喜歡的人……”
“席墨,”
我輕輕的俯下身,抬手撫上他的冷峻的側臉,有些遺憾又不無好笑的望著他,聲音輕地近乎一字一句,
“你不該這麼天真的。”
哄人的話,他竟還當真了。
“劉茵!”
我轉身離開,沒再理會身後的聲音。
事實上不僅席墨沒想到我會對一個平民女子下手,我深宮中的母後也是一樣。
離開慈壽宮不過兩步,出了正殿就看見不遠處躬身不知等候了多久的秦嬤嬤,我歎了口氣。
慈壽宮燈火通明,我跪在下首,雙腿麻木、沒有知覺。
這個時辰席墨應該已經離宮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緩緩出現一道身影,我垂下眸,彎了彎嘴角。
母後終究還是不忍心。
“阿茵,席墨既然不願意,你何苦強逼他娶了你?”
我望著早已不問後宮諸事避居佛堂許久的母後,神色平靜:
“母後,他曾經說過的話,就必須得認。”
或許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席墨與我是青梅竹馬,我和他從前很好的……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