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曾拉著我嬉笑於長安城的傍晚鬨市，牽著我鄭重承諾要三書六禮娶我為妻，他說過的話，我都當了真。

“也罷……”良久後，我聽到上方的歎息。

“你如今大了，不再需要母後，你與你皇兄瞞著哀家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從今以後，你莫要後悔。”

母後的態度我心下了然。

畢竟我是她親女，席墨是她外家表弟鎮遠侯的唯一嫡子。

除我以外，她真心地寵愛席墨這個侄子多年，而如今的場麵實屬難堪。

母後心裡怨我，卻還是為了我罰了席墨，畢竟他的做法屬實讓我這個公主顏麵儘失。

我走出慈壽宮，望著無儘的夜色垂下了眸。

怕是無人敢信，我是真的想好好和席墨他共度一生的。

隻是如今，可惜了啊……

風很涼，我縮了縮肩膀。

回了公主府後秋兒告訴我，席墨已經等了我許久，他並未進我的院子，隻是站在我的院落門口，整個人都清清冷冷的，仿佛沒了生氣。

“……駙馬找本宮？”

我走到他身前，清清冷冷的開口。

“蘭香她……真、真的……？”

我看著他血紅的眼，打破了他最後的僥幸：“駙馬，在本宮還沒膩了你之前，你最好學乖些。”

他後退半步，神情像是從未認識過我一般，用力甩開攙扶他的侍衛，字字泣血：

“劉茵，你是當真不怕我恨你？”

我淺淺的笑了一聲：“本宮不在乎。”

晚上安寢前，我看到秋兒總是猶疑地偷看我，我神色微冷，語氣很淡：

“有話就說。”

秋兒咬牙看向我，鼓起勇氣神情激動：“殿下您為何要那樣說？您分明沒有——”

“沒有什麼？”我打斷她的話，眼底很涼：“秋兒，我自有我的用意。”

我知道席墨會反擊，畢竟大周朝上上下下都知道長公主尊貴高不可攀，唯他除外。

第二天，秋兒慌忙的闖進寢殿時我正在挑選新作的宮裝。

“殿下，皇上宣您，即刻進宮。”

意料之中。

走進禦書房的那刻我很意外，原以為我的好兄長會繼續為了“皇家情誼”名正言順的包庇我，反正我身上的醜聞早就不在乎多這一樁，然而內閣三品以上官員都在，而我像是囚犯一樣，麵對著他們的審問。

其他人多多少少的躲避著我的目光，唯獨隻有席墨，緊盯著我的模樣像是要與我魚死網破。

我向高位上的人，笑了：“皇兄，這是怎麼了？”

高位上的男人自是早就知道我會有此一問。

他看了臉色鐵青的席墨一眼：“……阿茵，你可知曉“蘭香”此人？”

我一愣，隨即了然一般似笑非笑起來：“自然是知道的，她對我大不敬，我不過是隨手處置了一個奴婢罷了，這事怎麼也傳到了皇兄、還有……各位大人耳中？”

我話音剛落，席墨猛地站起身，看著我咬牙切齒：“奴婢？！”

“蘭香她從不曾進你公主府，算是你哪門子的奴婢要任你隨意處置？莫不是在公主殿下這裡人命如草芥！”

許是他這話說得太過大義凜然，皇帝和幾位大人的臉色都屬實認真起來，內閣首輔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經的朝著我彎了彎腰：“殿下恕罪，據席將軍所說長公主殿下濫殺無辜欺壓平民百姓，敢問公主您這是承認了這蘭香姑娘……死在您手裡？”

我笑了。

這馬首輔果真不愧是朝堂裡的一股清流，這副為民出頭的模樣我是皇帝我也放心。

可惜他這話我是不能認的。

認了蘭香姑娘死在我手裡同時也就認了我以權壓人仗勢欺人，我的好兄長恐怕等著抓我的把柄呢。

“我不認。”

我收起了嘴角的笑，淡淡的瞥了裝模作樣的首輔一眼，“死在我手裡，她還不配。”

席墨再次被我的話激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

我皺了皺眉，拿起早已涼透的茶輕飲了一口，“席墨，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他是我的駙馬，身份上完全要從屬於我。

席墨顯然沒想到我竟然敢提起這一茬，臉色當即漲紅，比方才難看了數倍不止。

也對，當初與我成親就是被逼無奈，現在被我揭開傷疤，他確實該不高興。

可是我現在這會子可不大想顧及他的心情。

“諸位大人公事繁忙許是忘了，就算我要殺一個人，以公主之尊又有何不可？”

這話說得屬實直白了些，禦書房內眾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的難看。

“更何況，蘭香一個賤籍妓子，我殺她都算是給了她顏麵，難道這也要給諸位一個說法不成？”

以馬首輔為首的諸多官員齊齊變了臉色，就連皇位上的天下之主也是皺起了眉。

賤籍？妓子？！

所有人都看向席墨。

“她、她是被冤枉的！雖是入了賤籍可她從未低人一等，她隻是一個毫無威脅的女人，是我要喜歡她，你何至於、何至於對她下了……那般死手？！”

這是我和席墨相識多年卻第一次見到他這般急切的模樣。

是了，席墨為了一個妓子也要和我撕破臉皮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蘭香，屍骨無存。

我連一塊衣料都沒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