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永不會忘,她的歹毒。”
時至今日,席墨還記得當時站在禦書房內間如遭重擊的感覺,如兜頭而下的冷意,絲絲蔓蔓,深入骨髓。
昔日劉茵以為不會有人的禦書房裡,他在內間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彼時少女滿不在乎的嫌棄模樣,至今牢牢的印在他的心裡。
“……皇兄,我怎會喜歡他?不過是為著阿兄你罷了。席墨的性子就如同木頭一般不解風情,還沒有個一技之長,彈琴唱曲都不會,這樣的男人我喜歡他什麼?也就他把戲言當了真,傻子一樣,好哄騙的很……”
“而且皇兄,席墨那樣的家世我是不能放心讓他娶了彆家的女子的,誰知道鎮遠侯府有沒有顛覆咱們劉家皇權的想法?我看就我收了他剛好,一舉兩得,左右他那張臉還好看些,等皇兄你動手我估計也就看膩他那張臉了,到時候這種餘孽任由皇兄處置就是了……”
短短數語,每每想起,痛不欲生。
皇家啊,不愧是劉家的血脈!
席墨在鎮遠侯府待了多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秋兒這丫頭看我的眼神又不對勁起來。
而且這丫頭還不回掩飾自己的心事,我長歎一口氣,看向她:“又怎麼了?”
秋兒是從小跟著我的,與我關係早就不隻是主仆,可此刻卻跪在我下首,“殿下,奴婢不明白,您為何要把駙馬越推越遠……”
可真心想在一起的人,怎麼會這樣做?
公主明明……那般聰慧。
利用強權逼迫那般高傲的男子成婚,甚至是逼殺將軍喜歡的女子……這一樁一件都不該是她了解的公主會做出的事。
我聞言前笑不語,
是啊,因為我,席墨確實從一個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淪為了長安城的笑談。
尚公主者,不會掌握實權。
但席墨的身份畢竟擺在那,他不從軍從政顯然不可能,於是便有了如今這個五品官都尉將軍,且因為的緣故,自此以後官職不會升,隻會降。
秋兒不懂,我也不需要她懂。
席墨出身世家,鎮遠侯府門楣顯赫,如果不是尚了公主隻怕功高震主,我那個好兄長怎麼也容不他的。
我與席墨的日子就這樣不溫不火的過著,直到那天劉禎再次招我進宮。
我知道,劉楨他終於忍不住了。
回到公主府後,我一個人在書房待了許久,再開門時,看著目光擔憂的秋兒平淡的吩咐:“召駙馬見我。”
我與席墨成婚以來,這是我第一次以君臣之禮要挾。
天邊暮色沉沉,我佇立門外良久,直到看見席墨衣角踏入我的院子。
書房裡。
我與他之間已經很少有這般平和相處的時候,我望著下首沉默不語的人,輕聲喊他:
“席墨,”
“皇兄說,要打仗了。”
席墨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聲音冰冷:
“這與我有何乾——”
“阿墨,”我垂了下眸子。
“邊疆來犯,民不聊生,百姓何其無辜,你我之間的恩怨暫且擱置又如何?”
我和他總角相識,自攤牌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再這樣喚他。
而我知道,他的心裡有著大周的家國天下,即便沒有我,他也必定會率軍出征。
長安城裡因為尚公主而人人捶胸頓足的小將軍在這樣的時刻,他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勇敢無畏。
隻是我還是要算計他一次。
席墨站在下方,就在想要鬆口緩和了語氣說些什麼時忽然察覺到不對。
味道不對!
這香……
自從他進入房間以來就一直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味,而現在他整個人眼前緩緩晃動起來,如果不是扶著桌子他險些站不住!
劉茵!
“……你,又你做了什麼?”
我走到他身前,望著滿臉潮紅的他主動湊上去親了親他冰冷的唇,終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阿墨,我們的洞房之禮,你還沒補給我……”
其實我所下的藥隻有催情的功效,我到底還做不出真的要在他昏迷不醒的情況下強上了他,畢竟這種事總要你情我願,兩個人都記得才好。
所以我一直都知道席墨毅力驚人的好,卻未想今天的香秋兒許是下重了,席墨隻是冷著臉望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將我攔腰抱起走向內屋……
我聽到頭上他隱忍克製又似是咬牙切齒的聲音:“……好,我補給你!”
一夜荒唐,氤氳情欲眯眼,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他眼底曾閃過洶湧熱烈的情緒,轉瞬即逝。
晨光初露,短暫的相對無言過後,我看著他起身整理衣衫站在簾外的身影,知道他要走了。
忽然叫他:“席墨,”
他似是動作一頓,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我緩緩起身,掀開簾子,赤腳走下床,一步步的靠近哪個身穿鎧甲的男人,少年似是恢複了往昔的英勇無畏。
我忽然拉住他的領口,在他猝不及防的睜大的眸子下,緩緩吻上他的唇,一觸即離。
她的動作來的突然,席墨尚未來得及躲開,就見那從未真正給誰彎下過腰行過禮的大周公主
忽然後退一步,毫無征兆的對著他盈盈一拜——
晨曦微光裡,劉茵朝著他彎了彎眼睛。
席墨聽見她聲音平和、坦蕩又堅定:
“劉茵盼望將軍打敗敵寇,率軍凱旋,還我大周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