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似是愣住了,站在原地盯著我看了很久。
隨後沉默地點頭,大步流星地轉身出了門。
少年的背影意氣風發,光彩照人,大軍出發那天,我站在城樓上看著他騎在高高的大馬上,笑了。
這一次,席墨不再是哪個困於朝堂裡滿是陰謀算計的朝堂的五品官員,他是征戰沙場的少年將軍。
我的將軍啊……
就該是這樣,本該是這樣。
那一刻席墨心有所感,一個絕不可能成真的念頭緩緩浮現,他忽然轉過頭,不遠不近的距離,他遙遙看見城牆上的那一襲紅衣的公主殿下,還有那高貴的儀仗,
——
永和二十年,大周被三國夾擊,邊關加急軍報頻頻不斷,可劉楨卻在後宮貪圖享樂,壓下軍報不批不發。
太子前往禦書房勸駕數次,均被斥責。
三月初十這天,我去了東宮。
“姑姑。”
將近弱冠的少年鋒芒畢露,卻躬身一絲不苟的朝著我行了最認真不過的禮。
“太子找本宮有何要事?”
“我知姑姑與我所求一致,然父如今已年邁糊塗,姑姑素來深明大義,還望您伸以援手,助侄兒匡扶社稷,拯救江山於水火。”
我笑意盈盈的看著太子,“……本宮想要什麼?”
“席墨。”
太子垂下眼睫,莞爾笑道:“姑姑,我與姑夫有短暫的師徒之誼,我與父皇不同,縱然忌憚鎮國公府,可也僅僅隻是……鎮國公府。”
不可否認,我等了許久,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
鎮國公府可以消失,但席家眾人可逃一死。
三月二十五,於淑妃殿中歇息的陛下驟然宣太醫會診,然無濟於事。
時局動蕩,長公主殿下力排眾議,太子監國。
而下發的第一道旨意,正是派遣十萬大軍援助邊關。
我站在昔日送席墨離開的城門,望著出發的援軍,露出了他離開後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而太子監國月餘當晚,我出現在了劉楨的寢殿,許久不見,身子竟然已衰敗成了如今的模樣。
到底是血緣親厚的兄妹,我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
親自喂他吃藥之際,劉楨趁著屋內宮侍離開之際忽然拉住我的手,
“阿茵……”
“……朕,朕懷疑太子弑君!”
我愣了一瞬,隨後緩緩放下藥碗,看著他從床下拿出兵符,“阿茵,朕要廢了他!這個逆子!這是朕的私兵,你要救皇兄……”
看著他陰狠的眸子,我緩緩拿過他手中的兵符:“皇兄,你許是真的糊塗了。”
“太子素來勤謹溫厚,怎會弑君?”
劉楨忽然覺察出不對,看著我嘴角的笑意瞪大眼睛:“……你!還有你?!”
“你……竟然一直在騙我?”
我笑了,替他擦拭嘴邊的鮮血:“皇兄說笑了,皇妹沒有。”
“太子侄兒很好,如今也能抵擋一麵,而且和皇兄相反,他可以不要席墨的命。”
席墨……
席墨?!
“你喜歡他?”皇弟慘敗著臉,像是聽見了笑話:“你竟然,真喜歡他?!”
“咳咳……你、流著劉家的血,竟然還會有……心?”
很多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
可每次隻有看到席墨的時候,我的心是跳動的,血是熱的。
我站在床前,看著劉楨諷刺至極的眼神忽然笑了:
“皇兄怎知……阿茵就沒有奮不顧身的一麵?”
“席墨是我拚了命也要守護的人。喜愛到極致,總會有豁得出去的孤勇。”
隻是我一直將我的心思埋得極深,未曾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原本也算不上喜歡,隻是少女驕縱又美好的豆蔻年華見過蟾宮折桂的狀元郎打馬而過的肆意輕狂,
所以在見到旁人時,總是忍不住同記憶中那錦衣少年郎對比,不知不覺就真的喜歡上了,
然後豁出一切,為他鋪下錦繡繁華。
——
之後數月,邊關傳來捷報,當今聖上昏迷不醒,太醫院眾人束手無策,國不可一日無君,在朝廷百官及長公主的呼聲下太子登基,改國號為成元。
三月後,我的將軍,終究還是沒讓我失望。
舉國歡慶,哪裡都好,大軍不日凱旋。
成元初年。
我帶著從皇宮賜下的賞賜,回了公主府。
我是注定活不下去了。
參與了謀害先皇的陰私事,當今聖上再有容人之量也不會允許我活著。
更何況,隻有我死了,我的好侄兒才會說到做好。
“本宮死後,暫不發喪,皇帝會答應的。”
躺在床榻上,我一字一句的朝著秋兒吩咐。
我的身份這樣特殊,此事注定因我而終。
隻是遺憾,我終究是沒能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