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一個半下午,日光燦燦,濕度至小,能見度至大,一切風景呈現最清晰的輪廓。
荊玫高高坐在樓頂的水泥欄杆上,專注俯瞰樓下來往行人。
身後獵獵風聲吹得碎發蒙住她眼睛,她也隻是抬手撥開,全然不覺危險,目光仍在下方搜尋。
她想要找一個人。
一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
後媽秦怡從外麵買菜回來,第一時間便來到繼女荊玫的房間外,抬手,懷著忐忑與不安敲了三下門。
“小玫,我是秦阿姨,你想吃的水果和菜我都買回來了,你出來吃一點嗎?”
沒有回應。
秦怡等了幾秒,心裡那過分的焦灼快要將她吞噬。
一個月前,她嫁給荊玫的爸爸荊楚生,辦婚禮那天,荊玫輕生,差點沒救回來。
她在醫院住院部守了荊玫十多天,小心翼翼,細致嗬護,後來荊玫出了院,她也關懷備至,把荊玫當自己親生女兒養,並且承諾不會再生小孩。
荊玫沒再向之前那樣對她表示出強烈的厭惡,但也沒有多喜歡她。
出院後,荊玫的一切情緒都變得淡淡的,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了,也不在乎家裡從此多了她這一個後媽。
醫生說荊玫可能還沒有徹底放棄輕生的想法,讓他們做家長的務必多注意。
秦怡在家當全職主婦,每天就守著荊玫。
這段時間,她都沒有出去買菜,直接在網絡買菜平台買好,等著送來。
今天荊玫破天荒地跟她提了想吃新鮮的葡萄和椰子雞,她這才出門去買食材。
沒有生的欲望的人是不會去想吃什麼的。
她一麵為荊玫可能想通了開心,一麵又擔心這隻是荊玫支開她的謊言,買好東西就馬不停蹄趕回家。
房間裡沒人應聲,她心慌更甚。
“小玫,你在裡麵嗎?”
“阿姨進來了?”
小心翼翼推開門,果然不見荊玫的身影。
秦怡急得立刻給荊楚生打電話。
“彆急,你去物業,讓他們調監控看看,我相信小玫不會再次輕生的。”
“好,我這就去。”
秦怡急得落了淚,擦乾眼淚準備出去找物業時,她的目光被散落在紅木書桌的幾張畫紙吸引。
想著也許是荊玫特地留下的,她忙跑過去看。
出人意料,紙張上並不是荊玫留下的話,而是一個簡單素描勾勒,傾國傾城的古風美人。
秦怡看呆了兩瞬,想起正事,趕忙衝到物業去找人調監控。
物業看監控的安保小哥在打瞌睡,秦怡風風火火衝進來驚醒了他。
“不好意思,我家女兒不見了,麻煩你調一下半小時前的監控。”
安保小哥知道上個月荊玫輕生的事,揉揉眼睛,立刻配合。
“先彆急,也許妹妹隻是出門去見朋友了。”
兩人倍速看完了公寓門前的監控,沒看到荊玫離開。
安保小哥鬆了一口氣,笑道:“妹妹也許根本沒出門,還在家裡。”
秦怡也放下了一半的心,思考荊玫不在房間,還能在哪裡,有可能在衛生間也說不定。
她還是趕緊回家再看看。
“謝……”
話音未落,樓下響起了消防車的聲音。
秦怡並不關注,她此刻滿心想的都是先確認荊玫平安無事。
她已經轉身,安保小哥卻突然不淡定了,指著監控畫麵小框中的一個,急聲問:“等等!樓頂欄杆上坐著一個人,你看看是不是你家女兒?”
秦怡忙回身去看。
儘管監控畫麵並不高清,甚至有些模糊,秦怡還是認出了那就是荊玫。
“是我女兒,怎麼辦?”
安保小哥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樓下消防員已經來了,我陪你上樓,看能不能把妹妹勸回來。”
*
秦怡和安保小哥乘電梯趕到樓頂時,還沒有消防員上來,樓頂隻有用水泥壘砌、隔出的小片菜地,和幾棵已經結果的小型果樹。
透過金黃和鮮紅兩種品種的小番茄碩果,秦怡和安保小哥剛好能看到荊玫坐在樓頂邊緣的水泥欄杆上,雙手抱於胸前,頭和身體向樓外探,兩條長長的腿也都完全垂了下去。
樓頂還有風,此時此刻的荊玫簡直危險至極。
秦怡看著,眼前一陣發白,幾乎要站不住。
安保小哥扶了她一把,輕聲安慰:“我看妹妹不是要跳樓,應該隻是想看看風景。”
秦怡借力站穩,擔心得臉部肌肉抽搐抖動。
她很想說點什麼救下荊玫,又怕荊玫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嘴唇已張,牙關卻打顫什麼都說不出來。
安保小哥欲言又止,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就在這時,有三名消防員上來了。
秦怡激動地扯住一個消防員的胳膊,“消防員同誌,求求你救救我女兒。”聲淚俱下。
荊玫聽見身後的動靜,奇怪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