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形容報道這一天，打開成語詞典把“手忙腳亂”的同義詞找出來加在一起仍舊覺得分量不夠。

先是大隊伍呼啦啦地跟著幾乎把每一根碎發都用啫喱貼著頭皮固定好的班主任轉戰去班級。肖老師看著也就一米五，配上八公分細跟鞋和發型，簡直是三次元的雷神姐姐海拉在世，她一馬當先地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身後跟著的一百多號人被她兩米八的氣場殺得屁滾尿流地拖行李，沒一個敢說“老師您慢點”。

教學樓裡傳來轟隆隆的行李箱滾輪摩擦地麵，引起震顫的聲音，賀涼聽到旁邊一個穿著皮卡丘粉色T恤的女生在噪音的掩蓋下和媽媽說悄悄話。

“這就是高中老師的靈壓嗎？我的斬魄刀已經不停鳴叫，叫嚷著共鳴了！”

回應她的是一記向著後腦勺招呼的巴掌，毫不留情地將她的雙馬尾打歪。女生戲精上身，捂著臉似痛苦似愉悅地捂住臉，歪嘴一笑，從指縫露出的眼睛閃著精光：“偶某西路以~”立刻被她媽又巴掌把另一個辮子也打歪。那女人氣質文靜，穿著過膝黑色魚尾裙和綠豆色絲質襯衫，金絲眼鏡配珍珠發夾，看起來像個大學教授和她出手如閃電的架勢絲毫不搭。

女人收回手對著賀涼溫柔一笑。雙馬尾女孩嘰嘰歪歪地把頭發重新梳整齊，“媽，你對自己的手勁兒沒點AC數嗎？天線都給我打掉了。”

賀涼：“……”

賀涼加快腳步企圖理她遠點。然而她剛動作就被雙馬尾女孩攔住去路，“你也是10班的吧？我叫鄭程程，你呢？”

“賀涼。”

“哦，你好啊賀涼，我附中的，你初中哪裡的呀？”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來熟嗎？薑悅一定和她玩得來。

賀涼不太想和陌生人倒家底，吞吞吐吐地“……我……”

“你哪來的廢話！”鄭程程的媽媽又是一記鐵砂掌，順帶把鄭程程拉回身邊，對賀涼抱歉，“你不用理她。”

高一10班在“春播”樓五樓，肖老師站在講台上招呼學生和家長們進來。

“自己找座位，我們先開會。”說著拉開多媒體櫃的抽屜拿出一打A4紙往講台下遞過去，她一揚脖子，給講台下手邊第一張桌眼神，“發下去”。

一個女家長立刻站起來接。肖老師手揚起來，避開家長，“讓學生來。”

家長訕訕地坐下，她的兒子接過A4紙，走到門邊抽出最上方的一張剛要發突然停住，問道：“老師，每人一張嗎？”

“每個學生一張。現在開始填寫《家庭情況摸排表》，緊急聯係人必須寫三個。寫完送過來。”

賀涼接過，從雙肩包裡抽出筆袋，拿起筆開始寫自己的姓名，身份證，住址，寫到家庭成員開始犯難。老師讓寫三個能第一時間聯係的上的親屬，她咬著筆杆細細思索，爸爸一上了牌桌酒桌就開啟人間失聯模式，關鍵時刻好像……不太靠得住啊。媽媽？和自己有時差，好像也不太行。越過他倆寫舅舅舅媽？會不會太奇怪了……

然而不等她多思索，已經有半數的人開始交調查表了，賀涼唰唰開始寫，聯係人賀海，關係父女，工作……不能寫沒有，按照老規矩寫個體戶。轉下一行繼續，聯係人薑春書，關係母女……聯係人趙曉紅……湊夠三個，賀涼立刻上交，生怕多一秒會落得最後一名。

班主任接著又開始發安全告知書，學費繳費單，住宿繳納單，軍訓免責書……一開始賀涼還能細細看，後來已經是看一眼標題就簽字，賀海更是，仿佛今天一天把這輩子的名都簽完了，麻木地給他一張賣身契他都看也不看地簽下。

“上個學竟然這麼麻煩，讓孩子簽就得了，我這八百年沒握過筆杆子的手指頭都不會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