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可以吻你嗎(2 / 2)

霓虹夜 薑厭辭 6602 字 6個月前

怕他聽不懂“老死不相往來”是什麼意思,她就沒提。

菲恩像是結束了發呆,遲緩地抬起頭,和強勢的她對上視線,發沉的唇角恢複到原樣,隨即切換成虛心求教的姿態:“正是因為我不太明白第二天早上你不告而彆的原因,我才急迫地想要和你見一麵,問個清楚。”

數不清是第幾次,他又莊重地叫了聲“虞笙”,“那天晚上,我讓你不舒服了嗎?”

虞笙慶幸自己進的是vip包廂,偌大的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這麼大尺度的話題是一點傳不出去。

“心理還是生理上的?”他都這麼大膽了,虞笙索性也不要臉皮了,直白地把話攤開說。

她的反問顯然在菲恩的意料之外,“心理上的?”

這四個字更像在震驚:居然還給她落下了心理上的陰影?

虞笙這回是真被他惹笑了,決定不再逗他,“是我的問題。”

“嗯?”

“一個女生第二天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赤|身|裸|體地醒來,而她完全不記得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她的第一反應多半是驚恐不安。”

菲恩抓住她話裡的關鍵,“完全不記得?可你那天晚上喝得並不多,我們做|愛的時候,你也是清醒的。”

“……”

“所以我說了,這是我的問題,我總是記不住九月八號發生的事——”虞笙深吸一口氣,“當然我說的是,從三年前開始的每年的九月八號。”

她話音一落,對麵那個十萬個為什麼先生又回來了。

虞笙解釋:“我的父母和朋友陪我看過很多醫生,他們都說我的大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也就是說,我得的是心理病。”

菲恩問:“沒有治愈的方法?”

“為什麼一定要治愈?”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道。

菲恩搖頭說:“這世界上不存在一定的事。”

話題戛然而止,空氣安靜下來。

十餘分鐘後,餐品全部上齊,擺盤精致,方桌最中間燃著一根純白蠟燭,火光在氣流裡跳躍。

這氛圍對兩個算不上情侶的人而言,有些詭異。

虞笙胃口不佳,隻點了份黑鬆露意麵,吃得也很慢,中途朝菲恩那看了眼。

他的臉在跳躍的燭光裡忽明忽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因吞咽的動作顯得分外性感。

在她抽回目光的下一秒,菲恩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覆蓋過去。

她應該有受過專門的用餐禮儀,動作慢條斯理,刀叉與瓷盤碰撞時發出的聲響很輕,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隔著一米寬的方桌,她鑲在耳垂上的紅寶石看著像一點朱砂,把她的皮膚襯得比雪還要皎潔瑩白。

用完餐離開餐廳,菲恩看了眼腕表,無比自然地再次發出邀請,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不愉快的對話,“時間還早,虞笙,你想去世界公園看看嗎?”

“世界公園?”

菲恩幾不可查地嗯了聲,“今天晚上世界公園會舉辦中秋節主題燈光秀,萊夫說燈光秀上還會有中國古典音樂舞蹈表演。”

虞笙猜測他口中的萊夫是他的朋友。

安靜片刻,虞笙婉拒了,她今天有點疲憊,提不起那樣的興致,更何況,她心裡也在抗拒著和他繼續相處。

菲恩沒再邀請第二遍,理解般地點了點頭,視線一垂,對上她細瘦的腰肢,上衣短,有半截肌膚暴露在風裡,“我們站在這,你會冷嗎?”

虞笙避而不答,而是帶點調侃意思地問了句:“菲恩,你對誰都這麼溫柔?”

以為又會得到他一句“隻有你,虞笙”,哪成想,他的回答是:“我父親說,溫柔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品德。”

虞笙聽愣住了。

她原本以為他對她展露出來的溫柔都起源於一時的心血來潮,換句話說,他對她有興趣,或許也存在著一部分好感,一部分不甘心,和一部分淺薄的喜歡。

這樣的“喜歡”來得快而迅猛,雖浮於表麵,卻能容納百川,似乎對方所有的不耐煩和無理取鬨他都能照單全收,然後溫聲細語地哄著,把她捧在掌心——就像現在的她在他心裡的分量,不管她怎麼對他,他還是願意施展自己溫柔的“愛意”。

現在看來,他的溫柔可能帶有與生俱來的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良好的家庭教育和一脈相承的紳士風度,哪怕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會恰如其分地展現他溫厚的形象。

虞笙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性格的人,沒有偏愛,總讓她感覺活得假模假樣的,說的難聽點,就是個中央空調。

而她,最想要的就是偏愛。

有一夥人經過,走在最前麵的男人沒有看路,差點撞上虞笙,電光火石間,菲恩上前攬住了虞笙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懷裡帶。

溫熱的氣息一下子籠了上來,帶著不易察覺的香水味,木質柑橘調的。

虞笙愣了愣,隨後耳朵裡撲進來一道低低啞啞的男嗓:“Look out!”

不是對她說的,有明顯的警告意味。

他臉上的生冷一閃而過,快到讓虞笙以為是她的錯覺。

——原來不是她想象的那樣,他的身上並不具備著一視同仁的溫柔。

見她出神得厲害,菲恩問:“怎麼了?”

虞笙搖頭說沒什麼。

他沒質疑,提出要將她送回酒店,虞笙再次拒絕,他依舊沒有強求,隻說“路上小心”。

氣定神閒的姿態,像是篤定這次見麵後,他們還會有後續。

虞笙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容恰到好處。

半路,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話沒跟他說清楚,回頭看了眼,他還筆挺地站在街道中央,被月光剪出一輪狹長的側影。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有什麼東西炸開,菲恩主動走到她身邊問,“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虞笙投機取巧般地把問題丟回去:“你就沒話對我說?”

“有。”

他頓了頓,“但在那之前,我更想聽你想說的話。”

虞笙沉默了會,不管他會不會受傷,又或者聽不懂她某些動聽美妙的中國話,她都決定把話挑明。

“我不知道那一夜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但就和我在用餐時說的那樣,我能記住的畫麵其實隻剩下零零散散的碎片,很多細節我都銜接不上……如果那天晚上,我真做了什麼讓你尊嚴受損的事,我跟你道歉,但也隻能跟你道歉……”

說到這,她開始語無倫次,“當然也可能那天晚上什麼壞事都沒有發生,你給我打電話,說想要見我,隻是因為你的情迷時間比我要長,並對我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喜愛,但不管出於哪種原因——”

她停頓幾秒,正準備接上一句“今天過後,我們就彆再見麵了,good luck for you”,不期然被他截了話頭:“Now it's my turn.”

虞笙下意識看他,他低垂著眼皮,睫毛濃密纖長,在白皙的臉頰上落下一小片陰翳,角度問題,顯出很奇怪的形狀,乍一看像蝴蝶。

他的睫羽一顫,蝴蝶跟著振動翅膀。

神色就跟會說話似的,看上去無害極了,虞笙頓覺自己跌入了蝴蝶群中,它們頻繁扇動的羽翼織出密密匝匝的網,劈頭蓋臉地將她兜住。

“虞笙。”他叫她。

“Kann ich dich küssen?”

這是虞笙第一次聽他說德語,不疾不徐的語速,每個咬字都很清晰,搭配醇厚潤澤的一把好嗓,輕而易舉就能讓人招架不住。

回過神,虞笙問:“Goodbye kiss?(離彆吻嗎)”

菲恩搖頭,“Right here,right now.(屬於此時此刻的吻)”

他重複了遍:“Kann ich dich küssen?”

——我可以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