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護了整個假期,臨行的晚上怕他看到,躲在病房門外偷偷抹眼淚。
鬆田陣平發現了,扶著輔助架子踱了過來。
桐穀禮先是被他嚇了一跳,生氣他亂來,看著滿身傷的人又舍不得下手錘他。
“你在哭啊,我怎麼能不來看看呢。”於是被得寸進尺的鬆田陣平蹭了過來,他一隻手打著石膏,一米八幾的個子,故意矮下幾分貼她,“對不起啊,讓禮為我擔心了。我啊,把拆彈的工作當成遊戲挑戰一樣,每次任務後,都在享受滿足感。不過我向你保證,一定會非常非常小心,”他輕輕啄在桐穀禮的臉上,用吻來安撫受驚的愛人,“我要和你白頭偕老的嘛。”
沒想到白頭的這麼快啊。
桐穀禮感覺自己在流淚,很遠處有焦急的聲音在叫她,睜開眼睛,刺眼的白熾燈下有模糊的人影,黑色卷發,一身西裝,熟悉的輪廓。
她向他道歉,“陣平啊,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那個人搖搖頭,桐穀禮極力的保持清醒,“是我非要介入你的人生,現在不過是業報罷了。你隻是被設定了愛我,不要難過…”
身下病床的滾輪聲太過刺耳,她的眼神逐漸渙散,“這麼多全息遊戲的玩家裡,你偏偏遇到了這樣一個我,對不起…”
眼前的光束滅了。
手術室門上的紅燈亮起。
小林護士沒有資格進去,她向鬆田先生表示抱歉。
鬆田讓她不必自責,“真的很感謝您能及時發現。”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上前寬慰,小林這才注意到鬆田先生的父親也來了。他們父子二人很相像,幾乎隻有氣質與皺紋的差彆。
他父親拍了拍鬆田先生的肩頭,“辛苦你了。”
被拍的人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
又幾日,從ICU轉到普通病房的桐穀禮終於有精力見人了。
鬆田先生照例拿了一束黃玫瑰來,這次室內沒再拉起簾子。
桐穀禮笑著接過花束,“辛苦你了。”她很溫和的讓鬆田坐下,“悠一呢?”
鬆田先生有些驚訝地站了起來,“…父親在門外。”
“坐,坐嘛,又不是隻有一把凳子。”桐穀禮示意他坐下,又提高聲音喊到,“悠一,進來吧。”
小林守在病房外,看見鬆田先生的父親被這一聲驚的愣神,抿嘴笑著為他拉開房門,“鬆田悠一先生,請進。”
鬆田悠一年過五旬了,桐穀禮已經很少見到他這副猶怯的樣子。
她笑著催促,“還不過來。”
“…媽媽。”鬆田悠一走近前,結果被拍了一下。
“你啊,怎麼不製止,讓我這麼丟臉。”桐穀禮佯作生氣的對兒子講,“我給健次造成了多大麻煩啊。”
名字叫做健次的鬆田先生趕忙接話,“我沒關係的,奶奶你是已經…”
“啊,我已經清醒過來了。對不起啊健次,我是把你…”她搖頭笑笑,住了口。
父子倆在醫院停車場裡分彆的時候,鬆田健次問他父親,“我和爺爺年輕時很像嗎?”
鬆田悠一已經坐進了駕駛座,正在發動車子,聞言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呢小子,我爸比你帥多了。”
看著父親開車遠去,鬆田健次聳了聳肩。
病房裡,小林護士要接過桐穀禮手中的花,“鬆田太太,該吃晚飯了哦。”
桐穀禮有些戀戀不舍,“這一束可以幫我放在床頭嗎?”
“當然。”小林護士笑著出門去找花瓶了。
黃玫瑰輕柔地開著,桐穀禮怕皺了花葉,隻敢輕輕地觸碰。
她哭著摘下鬆田陣平呼吸機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很痛了,回光返照時,卻還能看出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來。
他有話要說,她湊過去,鬆田陣平隻能發出氣音一般的聲響了,卻還在笑,“…你看我,一命通關了吧。”
“都怪你,死前都在說遊戲,害我丟了這麼大臉。”
小林護士回來的時候,聽見桐穀禮好像在說什麼,仔細分辨,是在嘟嘟囔囔的罵老頭子。
她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