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越暗示,他就越緊張,手心攥出了汗。
艸,好想上廁所。
可他的四肢僵硬,好像脫離了控製,動不了了。
而陳柏言也遠遠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冷靜,他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吊燈,腦子亂成了漿糊。
他知道我是同性戀了,還答應和我睡一塊,那他應該不排斥我。
要不要跟他聊聊天,多好的機會。
他現在困不困?會想跟我聊天嗎?我要怎麼開頭呢?
短短一分鐘時間內,陳柏言用他日積月累的詞彙和過往寫演講稿的經驗,打了無數篇腹稿,然後又一一否定了。
倉鼠小溫半天沒聽到動靜,從窩裡探出個腦袋。
床上的兩個活人姿勢一致,躺得板直,目瞪天花板,像兩具硬透透的屍體。
就在陳柏言冥思苦想琢磨話頭時,晏溫有了動作,陳柏言騰地也跟著彈了起來。
晏溫掀被子的動作一頓,看向突然“起屍”的陳柏言,解釋道:“我去上個廁所。”
緊張過度導致反應過激的陳柏言繃著眼皮,欲蓋彌彰道:“我渴了,起床喝口水。”
“哦。”
兩人臉色淡定,一個同手同腳進了浴室,一個同手同腳去倒水。
倉鼠小溫簡直無語得腦殼梆梆撞棉窩,太傻了太傻了,它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的人是陳柏言這個大傻子。
兩個挺正常的人,怎麼碰一塊後,智商就急速下降了呢?
倉鼠小溫撞得暈頭轉向,一個黑影從外麵伸了進來,抓住它的尾巴往外拖。
哼,它就知道,陳柏言肯定要用上它。
陳柏言語氣嚴肅得像在和倉鼠小溫商討國家大事:“我想和他聊天,要怎麼做?”
“找共同話題啊。”倉鼠小溫兩個爪子相互抱著,一副大師的姿態,“笨死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問我。”
陳柏言陷入了沉思。
倉鼠小溫見狀,嘴巴張成O型:“你該不會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共同話題吧?”
陳柏言實話實說:“我和他接觸不多,對他的了解可能會有點片麵。”
倉鼠小溫咂舌:“你這喜歡有點盲目啊。那你是怎麼喜歡上他的?”
“一見鐘情。”
倉鼠小溫不知該慶幸還是悲觀,送了他一個詞“戀愛腦”。
“戀愛腦是什麼意思?”陳柏言不解,他沒聽說過。
“意思就是,愛情智障。”倉鼠小溫言簡意賅,忍不住深究,“你對他都不了解,為什麼還那麼確定自己想要的人就一定是他呢?還為他付出那麼多。萬一隻是一時的好感呢?萬一以後在一起,發現根本不合適呢?你考慮過後果嗎?”
雖然身處其中,而且與自己喜歡的人兩廂情願是一件幸福又幸運的事,但倉鼠小溫還是難以想象,僅靠一眼的怦然心動,怎麼能做到為他怒發衝冠,出櫃和對抗家族?甚至僅憑這輕微愛意就能孑身一人踽步走過漫長歲月,以至於連死亡也顯得渺小和輕鬆,在倉鼠小溫心裡成了解脫和自由的象征。
再說了,晏溫對陳柏言的喜歡並不純粹,摻雜著少年時期對美好事物的渴求,對璀璨明星的豔羨和崇拜,以及一絲用臟穢將他玷汙的惡念。
“我當然考慮過。”陳柏言聳了聳肩,指著心臟的位置,第一次直白地告訴倉鼠小溫,“但有什麼辦法呢?我控製不住這顆想要靠近他的心。”
“靠近誰?”晏溫驀地冒出聲,視線在床上相對而坐的陳柏言和倉鼠小溫之間來回轉悠。
倉鼠小溫兩眼往上一翻,直不楞登倒在床上,癱成一塊麵餅,假裝不存在,把難題拋給陳柏言。
陳柏言被嚇出了冷汗,心裡打著鼓,不知道晏溫剛剛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聽到倉鼠說話?有沒有聽到他露骨的告白?
晏溫脫了拖鞋爬上床,手掌鏟起扁平的鼠餅,顛了顛。
“你是在跟倉鼠說話嗎?”。
“嗯。”陳柏言說謊不打草稿,順便裝了一下可憐,“平常家裡隻有我一個人,習慣了。”
晏溫好像相信了,又好像沒相信,陳柏言看他的臉色沒變化,拿不準他的想法。
“所以,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晏溫狀似無意地問。
倉鼠小溫豎起耳朵偷聽,心裡呐喊著,陳柏言爭氣點啊!
陳柏言的喉結滾動了幾下,不知道該不該誠實回答。
“害,我就隨便問問。”晏溫扯笑輕快道,“睡覺睡覺,困死了。”
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陳柏言默默籲出一口氣,豁出去了,聲音不大不小,咬字清越明晰:“是,是有喜歡的人了。”
晏溫靜了片刻,低聲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同性戀,你喜歡男生。今天剛知道的。”
陳柏言沒法問出口的話,被晏溫說出來了。
“那你討厭同性戀嗎?”陳柏言揪著心問。
“不討厭。”晏溫說,“我尊重每一個群體,即使隻是少數存在。”
“況且,我也是gay。”晏溫眼中溢滿笑意,“挺巧。”
倉鼠小溫腹誹,是挺巧,兩gay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湊一塊了。
七年前從沒有過的對話,也在今夜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