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晚談話後,陳柏言似乎……(2 / 2)

陳家原先是做房地產開發生意,起初陳父眼光獨到,用拆遷費低價盤下了一塊地皮,不久之後,那片區域要開發成特色商業區,於是陳父激流勇上,建築商鋪進行出租,然後用賺來的錢繼續投資房地產,利滾利。在08年經濟危機發生前,他又敏銳地感知到了行業即將轉冷,毅然放棄眼前利益,積極投入網絡信息傳媒行業,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愈發吃香,家產也日漸豐厚,在黎城占據了舉重若輕的地位。

陳柏言在門口遇到了兩個男人,看裝束應該是來談生意的。

較高的男人年齡看起來稍大一些,氣質沉穩,撐開一把黑傘,另一隻手握住粉藍漸變發色男人的手,粉藍漸變發色男人笑了笑,似乎罵了一句“不要臉”,五指插入他的指縫中,十分契合。

他們與陳柏言擦肩而過。

陳柏言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傘是傾斜的,兩人肩抵著肩,親密無間,光是背影就很般配。

陳父陳母都在客廳裡,茶幾上的茶還冒著熱氣,保姆上前將陳柏言身上的落雪撣乾淨。

陳父仿佛不知道客廳裡多了一個人,表情嚴肅,仍在條清縷析地吩咐助理工作事宜。

陳母端坐在陳父旁邊,用眼神示意陳柏言叫人。

“爸。”陳柏言開口。

陳父神情紋絲不動,沒有理會他,直到助理離開,他好像才注意到陳柏言的存在,撩起眼皮,分了一點眼神給他。

他慢條斯理端起茶,抿了一口,冷哼道:“回來乾什麼?這裡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陳柏言筆直地站在那兒,直視他的父親,挑明了目的:“我有事要問你們。”

“你這是什麼語氣!”陳父怒道,“我們不欠你!”

他轉頭看向陳母,氣得蹬鼻子瞪眼:“你看看你養的好兒子,出去還沒多久,把教他的全丟了!”

陳母朝陳柏言使眼色,讓他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

陳柏言緩了一緩,畢竟是他的父親,心裡也不願與他起衝突。

“你們是不是聯係過晏溫的爸爸?”

咣當!

陳父手中的茶杯摔碎在陳柏言腳前,碎片與茶水四處飛濺。

保姆聽見聲響,從外麵跑進來,看到裡麵的情勢,又悄悄退了回去。

大少爺沒離開陳家時,這樣的戲碼幾乎天天上演,兩父子一言不合就摔東西,在商界運籌帷幄的老板拋開了體麵破口大罵,大少爺也不還嘴,一聲不吭地挨著。大少爺走了後,這個家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死氣沉沉的仿佛沒人住,連在這裡工作的人都不敢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直到小少爺的降臨,才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雖然其樂融融,可還是不夠熱鬨。

終究是少了一個人。

“當初你說你不稀罕陳家的任何東西,也不會未經我允許,再踏進這裡半步,現在就給我滾出去。”陳父額角青筋暴起,梗著脖子,怒不可遏。

他原本以為他這大兒子是回來低頭認錯的,小孩子嘛,從小衣食無憂,叛逆期來了鬨一鬨,也情有可原,讓他去外麵吃點苦頭,自然會念著家裡的好。

誰知,他低估了陳柏言的韌勁兒,到頭來還是為了那個男生,一次又一次地和他翻臉對抗。

“爸。”陳柏言又叫了一聲,不卑不亢地說,“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不用您趕,我也會走。”

陳父的胸膛劇烈起伏,陳母趕緊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責怪陳柏言道:“柏言,彆氣你爸了,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有什麼話可以坐下來好好說,我們是家人,不是仇人。”

陳柏言倔著性子,站在那兒不動。

他媽知道他的弱點,專挑軟處戳,隻要他的念頭一鬆動,築造的城牆便會頃刻被攻克,倒塌化為廢墟。

陳父呼吸順暢了,看著眼前挺拔如鬆的兒子,好像長高了不少,才恍然發覺他已經長大了,他離開這個家好久了。

一絲悵然滑過心頭,他沉聲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不管你信不信,雖然我們之前用儘手段要糾正你的毛病,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對那個男生做什麼,是晏清自己找上門來的,而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我是一個商人,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

陳柏言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喉嚨艱難滾動,問:“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毀了他?”

“毀了他的人不是我們,而是你。”陳父看著陳柏言,無情地告訴他真相,“如果不是你對他產生了這種感情,他也用不著受這無妄之災。”

“可他什麼都不知道。”陳柏言攥緊身側的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肉裡,血肉模糊卻不及他的半分心疼。

“所以,才更加無辜,不是嗎?”陳父冷聲,“因為你的自私,搭上了他的人生。陳柏言,你口口聲聲的喜歡,隻會給人帶來災難,你覺得他會接受嗎?”

陳柏言身形一晃,差點站不穩,像是秋天飄零的落葉,滿腔淒寂悲涼,被無言的難過淹沒。

陳父下了最後一劑猛藥:“那個男生在這世上的親人隻剩下他父親了,就算你和他兩情相悅,他真的會違背他父親,選擇跟你在一起嗎?你捫心自問,你們有確定的未來嗎?你有把握嗎?”

“上一次,你從這裡走出去的時候,揚言你的未來要自己做主,彆以為你現在賺了點錢,就有資本跟你老子叫板了,隻要一句話,我就能讓你活不下去。”

“之所以放任你,是因為我還把你當我的兒子。也快高考了,做好你該做的事,彆再分心了,如果連最基本的都無法保障,那你更加沒有資格來跟我談論未來。”

鏗鏘有力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砸著陳柏言最柔軟的地方,像是一定要砸出一個洞,好裝下他不顧一切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

陳柏言咬住舌尖,血腥頃刻充斥口腔,蔓延到喉管,吞咽下去,以此來減緩靈魂深處的恐懼和顫動,他畢恭畢敬地朝父母深鞠了一躬。

“爸,媽,我當初離家出走確實是在意氣用事,但同時,我也想向你們證明,離開了你們的庇護,我依然是我,我依然可以成為更好的人。過去那麼久了,我還是堅持這個想法。在你們眼裡,晏溫有千萬般不好,配不上我。可對於我來說,他就像是沉寂春天裡的一顆綠芽,他的出現,讓我明白,在我這個年齡,我可以張揚高調,可以隨心所欲,可以四處碰壁,可以有缺點和壞習慣,可以不必按照規劃好的直線一路走到底。更重要的是,他給了我逃離攀籠的勇氣。”

“你什麼意思?”陳父再也維持不了鎮靜,騰地站了起來,指著陳柏言的罵,“你是在控訴我們管你太多嗎?如果不是我們給你提供了條件,你以為你——”

“爸,家不是攀籠,你們無休止的期冀才是攀籠。”陳柏言回以堅定的眼神,聲聲穩健,“我不要被關在這裡。”

當陳柏言轉身的那一刻,陳父陳母才真正意識到,陳柏言溫馴沉默的表麵下藏著桀驁不羈的野心,他是一匹野馬,勒緊韁繩不會讓他乖乖聽話,任由擺布,隻會增強他反抗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