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撂下豪言壯誌,陳柏言挺直腰杆走出陳家,走出陳父陳母的視線。
漫天雪花紛紛揚揚,周遭空曠寂寥,竭力撐起的肩膀鬆垮頹喪,淡定和鎮靜碎裂崩解,眼裡一片茫然。
他父親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因為他的一己私欲,晏溫被無辜牽扯,與家人翻臉,無處可去,還得為生活費發愁,沒人會接受這種隻會給自己帶來災難和傷害的感情。
如果晏溫知道了一切,會不會再次討厭他?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有所緩和。
雪花落在臉上,融成一滴水,冰涼透骨。
他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他愁緒叢生、滿心悵然時,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陳柏言看到晏溫給他發的消息,像是一個錘子敲掉了四分五裂的心臟的最後一塊碎片,他的瞳孔驟然緊縮,立馬撥晏溫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始料未及的危險在威脅著晏溫的生命安全,而晏溫選擇了相信他。
慌亂和害怕宛若千重山壓得陳柏言難以呼吸,一時間無數猜測和想象在腦海翻起滔天巨浪,但沒有一個後果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手機仿佛要被捏爆了,他抬腿就要衝去那個地址,他媽媽卻意外地追了出來。
陳母望著兒子高大的身影,聲音抑製不住哽咽:“柏言,我知道現在怎麼勸你都沒有用了,但你也要諒解一下我們,沒有誰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遭人白眼和譴責,其實我和你爸爸也在慢慢試著接受,你得給我們時間啊,我們不要再逼對方退讓了,好不好?事已至此,媽媽也不可能對你有太多要求了,就是希望你不要那麼倔,以後能不能經常回家來看看?小屹他很想你,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
一開始,陳母的想法和陳父一致,等陳柏言去外麵吃了苦,自然會向他們妥協,她不相信那麼小的孩子,離開了他們還能活下去,那時她十分自信,等著陳柏言灰頭土臉回來認錯,屆時再好好敲打一番。
可沒料到陳柏言的性子那麼倔和剛強,離家後沒給他們打過一次電話,沒有向他們尋求過一次幫助,而且如他所言,即便失去他們的庇護,他也在成為一個更好更優秀的人。
當她看見陳柏言臉上的笑容逐漸增多,性格也更加開朗時,她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真的出了問題。打從陳柏言出生起,她對他的控製力度確實很強,小到起床時間進餐時間,大到興趣愛好、未來規劃,陳柏言的獨處空間很少,十幾年來被壓抑住了天性,以至於一旦爆發,便如海嘯登陸,全部人無一幸免受傷。
“媽,能不能借家裡的司機給我用一下?”陳柏言緩緩轉身,風吹得他的眼睛乾澀,語氣哀求低下,“晏溫出事了。”
***
車還沒停穩,陳柏言就心急如焚地推開車門跑了出去,轉了一圈,沒看見晏溫的蹤影。
不要慌不要慌,陳柏言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
心裡這樣想著,卻已經撥通了110,但是人失聯沒到24小時,不予報案處理。
可是除了一條求救消息外,晏溫再也沒有聯係過他。
陳柏言隻好一邊撥著晏溫的電話,一邊尋找附近可能存在的目擊者。
當他在詢問晏溫去過的書店的老板時,恰好與來書店買書的沈平狹路相逢。
沈平看到陳柏言,眼睛噌地閃出精光,身高目測185以上,直角寬肩大長腿,輪廓鮮明的臉,冷漠的氣質,完美符合T台模特的外表要求。
今天是不是撞大運了?連續碰到兩個潛質很好的發展對象。
秉著寧可錯挑一百,不可少拐一人的職業精神,沈平摩拳擦掌,主動上前和陳柏言打招呼。
誰知,陳柏言鳥都不鳥他,專心向老板描述晏溫的身形外貌特征。
因為晏溫長得好,給看膩了整容臉的老板留下了挺深的印象,但剛張口就被沈平截斷了。
“你是不是在找晏溫?”沈平問。
陳柏言倏地看向他,眼中寒芒沒有收斂,逼視著沈平:“你見過他?在哪裡看見的?他身邊還有誰?”
沈平不慌不忙地給陳柏言遞名片:“我叫沈平,剛才在——”
沈平話說到一半,就被陳柏言提著衣領拽到了公共廁所,把他的臉死死摁在牆上。
晏溫的消息裡提到了“沈平”。
“你把晏溫弄哪裡去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咬出來的,讓人不寒而栗,繞是見慣了各路妖魔鬼怪的沈平,也不由得虎軀一震。
現在的小年輕,都這麼恐怖的嗎?
“你先放開我,有話好好說。”陳柏言手勁兒很大,沈平的臉都要被壓變形了。他是一個文化人,不敢和陳柏言硬碰硬。
陳柏言不為所動,說:“你不告訴我的話,就去警察局裡跟警察說吧。”
沈平艱難地移動眼珠子,覷著他:“你該不會是把我當人販子了吧?誰會拐那麼大個人,又不是腦子有坑。”
他沒好氣道:“我把他送回家了。你要是再不放開我,你就等著去警察局喝茶吧,估計我臉上有你的手指印,可以告你故意傷人。”
陳柏言沉著黑眸,完全不把沈平的警告放心上,他隻關心晏溫的安危。
“為什麼打不通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