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回神問:“那……那你想要哪種?”
她儼然忘記自己是花店老板娘了。
晏溫信步逛了一圈,倉鼠小溫跟在他腳後,竭力仰高腦袋,在一堆“巨人花”中搜羅目標。
出於拍攝的需要和人情社交,它接觸過很多類型的花,比起花盲晏溫,它算得上是爐火純青的王者。
倉鼠小溫果斷在一個花瓶前刹住車,踮起腳拉長身子伸長爪子去夠花。
沒有女人能夠對一隻肥萌肥萌的小動物無動於衷,老板娘也不例外,她抽出一支卡布奇諾送給倉鼠小溫,順便薅一下它的頭。
倉鼠小溫緊緊抱住花杆,比它高幾倍的花搖搖晃晃。
晏溫覺得這花還挺好看,反正是心血來潮來買花的,不用講究太多,便說:“給我包一束這種咖啡色的花吧。”
顏色深沉內斂,很適合陳柏言。
老板娘卻打破了他的想象:“這款玫瑰叫卡布奇諾,要搭配巧克力泡泡嗎?寓意是與你相遇,注定美好。”
是夢幻又浪漫的。
“都行吧。”晏溫木著臉,忍不住問,“為什麼這些花的名字都這麼花裡胡哨,寓意也那麼肉麻?”
老板娘:“……”
她選擇埋頭包紮。
晏溫從花店出來,捧了一大束花,在白茫一片的天地中甚是好看,還夾著一隻倉鼠,像一顆新鮮出爐的白湯圓,逢人經過都要好奇地掃他們一眼。
倉鼠小溫低頭,聳動鼻尖嗅了嗅花香,感冒鼻塞,什麼味道都聞不到。
晏溫把招人的倉鼠揣進兜裡,以防它加重病情,麵無表情地往陳柏言家走。
陳柏言家。
陳柏言在客廳枯坐,麵前擺著那三封情書,封口處有很明顯的折痕。
第一封情書,寫於情竇初開。那時初三,學校沒有設立高中部,一旦畢業大家就會分散到不同的高中,少年少女們的心在離彆和緊張氛圍的雙重壓迫下,打著“再不瘋狂就沒機會了”的口號,開始盛行畢業告白。
陳柏言第一次喜歡人,做不到像現在這樣滴水不漏,隨之心念一動,也寫了一封情書,熱烈而坦率,但沒有送出去。因為他發現班上甚至學校裡的情侶基本上都是異性,沒有同性之間會互相表達喜歡。
他無師自通,同性相愛是罕見的存在,並且不被世俗所認可。
幾次衝動又平複後,他把第一版情書束之高閣,重新寫了第二版,模糊了性彆和表白者。
他想,如果看不出性彆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可是,如果晏溫不知道表白的人是他,那這封情書的意義是什麼?
他也想得到一個準確的回應。
同年,中考結束後的暑假,鎖在抽屜裡的舊版情書被他媽媽發現並撕毀,他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積壓多年的不滿、壓抑和怨懟迎來了宣泄的時機,他負氣離家。
第二封情書,寫於高二。他借著班長職務和每周扣分最多上台檢討的班規,能和晏溫說得上幾句話。他在心裡暗自歡喜,卻隱藏得很好,沒被任何人發現。
周末的一天,他去書店買資料書,偶然發現了一本名叫《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書,翻看簡介,觸及到了他矛盾而掙紮的內心,於是買了回去。看完後,重新審視了自己對晏溫的感情,一如書中所寫:與他不期而遇,我的心怦然一跳,讓我恐懼又興奮。我怕他出現、怕他不出現,怕他看我、更怕他不看我。
這份喜歡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縱使千萬人阻礙,也無法割舍。
於是在那個下午,他寫下了第二封不會被寄出的情書,記錄了每一次投向晏溫的目光,用儘了溫柔繾綣的詞。
最後一封寫於一個星期前,他和晏溫的關係有所緩和,並且前景光明。這封情書花費了六個小時,垃圾桶被廢稿堆滿,倉鼠小溫就在旁邊安靜地看著。
叮鈴。
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