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第二個結局(1 / 2)

原來道彆可以這麼輕而易舉,沒有想象中的沉重和撕心裂肺,反而有一種輕盈感,仿佛卸下了長期背負的包袱。

窗外火光衝天,映照每一寸黑暗的角落,倉鼠小溫決絕轉身,在灰煙中穿梭,去往它的安息之地。

那裡承載著陳柏言沒有述諸於口的深情,也將埋葬倉鼠小溫兩輩子都無法償還的眷戀。

徹底昏迷前,倉鼠小溫好像看見火舌在爭相舔舐著它弱小的身體,但它卻感覺不到痛。

死去的人,是沒有痛覺的。

在靜默中,它向這個世界永久告彆。

漫長的黑夜,似乎等不到白晝的光。晏溫再次醒來時,發現他已經脫離了倉鼠的軀殼,恢複成了人身。

他惘然站在蒼茫的雪地裡,舉目四望,看見了他的家。

但他搜遍記憶,也找不出與眼前場景貼合的環境,門前寬敞的街道尚未修建,綠化花壇還是一片平地,周圍房子零星分布,處處透著淒涼和落後。

在呼嘯的風聲中,他捕捉到了一道細弱的嬰兒啼哭聲。

不自覺地循聲走去,逐漸靠近那棟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門突然打開了,晏溫猛地頓住了腳步,驚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

晏清穿著家居服從裡麵走了出來,此時的他還很年輕,但仍掩不住皮囊下的滄桑,他蹲下身察看繈褓中的嬰兒,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將嬰兒抱進了屋裡。

漫天雪花飛舞,寒風冷冽,吹得衣袂翻飛獵獵作響。晏溫反應過來了,這是晏清收養他的場景。

心中的弦被觸動,他往前邁了一步,急著去一探究竟,忽然天翻地覆,眨眼間,冬天變成了夏天,烈日暑氣代替了吹雪冰封。

濃蔭綠影下,一歲的小晏溫反戴著一頂鴨舌帽,剛學會走路,像一隻小鴨子似的搖搖擺擺前進,目標是幾米開外的舔著雪糕的晏清,他張開雙手,邊走邊喊爸爸,咿咿呀呀的要他抱。

晏清把雪糕筒丟進路邊的垃圾箱,半蹲下,也展開了雙臂,笑著說:“跑過來,爸爸就抱你。”

小晏溫得到了巨大的鼓舞,努力蹬著小短腿,跌跌撞撞撲進了晏清的懷裡,被掐著胳肢窩,舉到空中轉了一圈,咯咯咯笑個不停。

光影林叢,輾轉著舊時光的歡樂。

場景再次轉換。

小晏溫長得慢,三歲時比同齡人矮小了許多,又胖嘟嘟軟白白的,看著就很好欺負。在幼兒園小班,課間老師會給每一個小朋友分發零食,小晏溫的零食被班裡的小霸王搶走了,又乾不過人家,躲在滑滑梯下偷偷哭鼻子,小齊斯遠找到了他,用袖子幫他擦眼淚,奶聲奶氣地安慰他不哭,把自己的零食全讓給了他,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拽著他,去揍了小霸王一頓。

小晏溫第一次被小齊斯遠的戰鬥力嚇到了,嚼著Q|Q糖的嘴巴張成了O型,目光漸漸由驚恐轉為崇拜,還給力地拍了拍掌。

從此,晏溫和齊斯遠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六歲,小晏溫寫不出作業被留堂,同學都回家了。他咬著筆頭趴在桌上,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啪嗒啪嗒掉淚珠子,本子上的鉛筆字糊成了一團,好不容易才算出來的答案,於是更加委屈了,用手背把本子蹭乾淨。最後小齊斯遠趁老師去上廁所,溜進教室,把作業借給他抄,最後一絲餘暉散儘時,兩人手拉手一起回家。

九歲,晏溫參加年級朗誦比賽,獲得了一等獎,領著紅包|皮的證書蹦跳回家。作為獎勵,晏清帶他去市裡開的第一家肯德基吃漢堡。

十二歲,晏溫在中考升學考試中發揮得很好,與齊斯遠考上了同一所初中,照片被貼在榮譽欄上表揚,他覺得倍兒有麵子,心裡特爽,讓晏清幫他拍了一張合照,隨身攜帶,逢人就拿出來嘚瑟。暑假學會了遊泳,一天都泡在泳池裡,把皮膚都泡皺了,晏清限製他每天隻能遊三小時。

十三歲,叛逆期到來。打籃球時,有彆的班男生來搶球場,三言兩語起了衝突,晏溫怒發衝冠,集結班上的男生和他們乾架,臉上掛了重彩,還被請了家長,鬱鬱寡歡了一周。暗自發誓下次打架一定要叫上齊斯遠,有齊斯遠在,他不可能被揍得那麼慘。

晏溫走在時間軸上,腳下踏著光點,引他前行,往事一幕幕如同萬花筒般旋轉著呈現在他麵前,光怪陸離,迷幻炫目,讓他看見、聽見,再經曆一遍,遊覽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直到他十五歲,遇見了陳柏言。

少年心動隻在須臾,自那以後,一秒切割成無數個瞬間,放大入微,冗長而悠徐。

每一次擦身而過都要側目,用餘光將可望不可及的人攏入心中,細致珍藏。每一次集會都要丈量彼此的距離,想靠近一點,又怕被發現,小心翼翼地偷窺著,在他有所察覺,轉頭望過來時,匆匆彆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路人。每一夜輾轉反側的思念和猜疑,慢慢地養成了一種執著頑固的日常習慣。

嘀嗒鐘聲戛然而止,時間停止,倒轉回流,又急速快進。

刹那間,晏溫回到了七年後。

依舊是陌生的房子,現代化簡約設計,黑白色調,家具泛著冷光,客廳空曠而冰冷,不像是人住的。

但偏偏,這座房子的主人,就是晏溫念念不忘的人。

陳柏言背對晏溫而坐,高大的肩背放鬆地垮著,透過全景落地窗,遠方日沉山巔,霞光旖旎,淡淡的餘暉在光瓷上投落拉長的影子。

孤獨在生長。

忽然,一個東西從陳柏言懷裡鑽了出來,動作遲鈍地爬上他的肩膀,與他一同等待夕陽落山。

晏溫定眼一看,他對那東西熟悉的不得了,好像他送給陳柏言的倉鼠。

它活了七年?

晏溫震驚了。

“溫溫。”晏溫聽見陳柏言略微沙啞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