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
晏溫喉眼哽塞,張口卻無聲。
與此同時,陳柏言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撓了撓倉鼠的下巴,心情頗好,繼續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以後我們還會一起看潮起浪湧,雨霽雲開,豚群躍海,很多很多風景。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他沉浸在幻想中,神情溫柔:“隻要你在我身邊,風光無限,儘在眼前。”
倉鼠歪頭蹭著陳柏言的指腹,“吱”了一聲。
“嗯?餓了?”陳柏言抬手看了看腕表,“是該吃飯了。”
他將倉鼠取下來,放在掌心中,起身走向廚房。
晏溫看著陳柏言向自己走來,身體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
陳柏言把倉鼠當成他了?
可是他在這裡呀。
難道七年前的陳柏言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說,陳柏言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那他到底是七年前長大了的陳柏言,還是沒有經過他改變的陳柏言?
晏溫徹底混亂了。在陳柏言經過時,下意識伸手想要攔住他,但陳柏言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晏溫低頭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眼中露出迷茫和疑惑。
他死了嗎?那現在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實存在過?
他感到荒誕,徒生出一種割裂感。
晏溫亦步亦趨地跟在陳柏言後麵,看見他從櫥櫃裡拿出一包進口食糧,倒進碗裡,然後又用微波爐簡單加熱了一下自己的晚餐,端著擺到桌上,與倉鼠共進晚餐。
期間,他會和倉鼠聊天,問它“味道怎麼樣?”“好不好吃?”“有沒有其它想吃的菜?”“周末我們一起去逛超市,好不好?”
每一個問題後,倉鼠都似有所感地抬頭看他一眼,大概是經年累月形成的默契,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陳柏言卻好像得到了回複,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
奇怪,詭異,像個瘋子一樣。
陳柏言怪異的行為很快就有了解釋。他洗完澡後,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麵堆滿了瓶瓶罐罐,他先後擰開幾個小白瓶,分彆倒出一兩粒藥,沒有混水,一口悶了。
藥瓶翻轉的過程中,晏溫看清了上麵印著的字。
【適應症】用於治療急性和慢性精神分裂以及其它各種精神病性狀態的明顯的陽性症狀和陰性症狀。
陳柏言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一年前,陳柏言從私家偵探那裡收到了晏溫和齊斯遠同進同出公寓的照片,而他素來有在網上瀏覽晏溫消息的習慣,很多人猜測晏溫的性取向並爆料晏溫正在和同性友人交往,起初他根本不相信,可好幾次探聽得到的消息都在告訴他,晏溫和齊斯遠很親密,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他本身性格就冷淡,又長期壓抑自己對晏溫的情感,晏溫在和齊斯遠交往這個認知對他來說,和天塌了沒區彆,他慢慢變得煩躁,一點小事就把屬下罵得狗血淋頭,注意力難以集中,時常出現幻覺,以為晏溫在麵前跟他說話,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因為問題太過嚴重,影響了工作,所以去醫院,然後被診斷出是精神分裂前兆。
晏溫看著陳柏言麵色冷淡地吞了藥,坐在床邊閉目養神。
藥物的致眠作用很強,沒過一會兒,陳柏言就困了,他掀開被子,拍了拍床墊,喊道:“溫溫,過來睡覺了。”
倉鼠似乎能聽懂他的話,腿腳不太靈活卻以最快的速度從客廳跑進了臥室,陳柏言把手放在地上托起它,倉鼠乖巧地窩在他凹陷的鎖骨上,蜷成一團,舒服地發出咕嚕聲。
隻留下一盞壁燈,晏溫怕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陳柏言。他躺到床的另一側,麵對著陳柏言,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描摹著他的臉龐。
和遺照上的樣子相差甚遠。
他是有呼吸和心跳的,儘管晏溫無法感覺,無法觸摸,但他生動的就像生命從未逝去。
手指沿著鼻梁滑下,晏溫想輕一點,以免驚擾了他,突然又想起,他現在隻是一縷魂魄,於是放肆了起來。
輪廓線條比七年前更加硬朗了,其他部位沒有多大變化,睫毛濃密,唇薄顏色淡,眉頭緊鎖,凝著揮之不去的抑鬱。
晏溫想替他拂平,卻無能為力。
夜深了,晏溫又靠近了一點,環著陳柏言的腰,埋首在他胸前,假裝他們相擁而眠,然後疲倦地沉睡。
之後的每一天,晏溫都跟在陳柏言身邊,看他帶著倉鼠上班工作,健身散步,探店打卡,閒時就呆在家裡沏茶看書,或者去登高爬山。每當他和倉鼠講話時,周周的行人都會投來驚詫的目光,他卻無所察覺似的,依舊我行我素。
從他光鮮亮麗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患病的端倪。
生活重複而單一,陳柏言卻因擁有晏溫而感到幸福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