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徐金津的粉色長發開始脫色,漸漸失去光澤。
她的信托仍卡在ZXor總部的風控審核中。
這些天她在網上找到了一些家族信托的庭審案例,除了幾例丈夫用夫妻共同財產為非婚生子成立的信托不受法律認可之外,其餘均以受益人敗訴告終。
最具代表性的一例,是已故香港歌後的母親與信托公司鬨得沸沸揚揚的遺產糾紛案,受益人聯合媒體掀起一輪輪的輿論戰,但最終也沒能從信托公司那裡每月多領到一分一厘。
一筆資產隻要存入了信托,它的歸屬權便不再屬於委托人,也不屬於受益人,當然,也並不屬於信托公司,即便是玉皇大帝來了也動不得。這正是信托最迷人的特殊性。
現在的情況當然還沒糟糕到需要與ZXor對簿公堂的地步,但知己知彼,心裡有了底,之後才能應對自如。
於是徐金津聯係了京市的一家名律所做法律谘詢。
內地的家族信托案源和可供參考的判決結果極少,她這一樁又涉及到跨國信托法,所以即便是名所,接待她的中年級律師也隻是強撐專業與自信,掌握的信息可能還不如她熬了幾個大夜自己整理出來的資料充足。
總而言之,就是委婉建議她與信托公司和諧友好地磋商,俗稱,抱緊大腿。
這還用你說?徐金津拎上包付了谘詢費速速走人。
起初,京誠又是親自登門又是一路開綠燈護送,總令她覺得,自己在他那裡是與眾不同的,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
現在他卻又忽然間一聲不吭地鬆了手,徐金津有些委屈,從前他給她的那些特殊優待又不是她主動要求的。
她又有些憤怒。
是因為她數次從他的眼神中逃走嗎?所以,他真的是想要和她上床嗎?
像他那樣英俊富有的男人,應該對很多事都已經看得很淡了吧,或許他認為那根本不算什麼。兩個成年人都不討厭彼此,對方的身體有吸引自己的地方,就是可以上床的關係,各取所需。
但她不是那樣的,媽媽不是那樣教給她的。媽媽曾經告訴過她,與一個人肌膚相親是很神聖的事情,要和很愛很愛的人才行。
媽媽......
想起林秀娟,徐金津忍不住紅了眼圈,她害怕自己再一次掉進那深不見底的情緒漩渦中,像抓住浮木一樣連忙給秦伊撥了個語音邀請。
好閨蜜自然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這一邊,幫她足足痛罵了萬惡的資本家十分鐘,順便把自己老板也全體問候了一遍。
最後,秦伊勸她:“他不聯係你,你就主動一點去求求他嘛,那個京總要真像你之前說的那麼紳士,會袖手旁觀?”
徐金津撅撅嘴:“萬一他是假紳士呢?”
“假紳士才好,就怕他是金剛不壞之身。”秦伊篤定:“上次在ZXor中心我就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尋常,有幾個男人會在你轉身之後還站在原地目送?現在故意卡著你,說不定就是在等你主動過去示好的。”
秦伊的話與她未說出口的猜想不謀而合。
徐金津煩躁地抓了抓褪色成乾枯玫瑰的長發:“所以我應該怎麼做?”
“裝模作樣幾分鐘,榮華富貴幾十年。”
徐金津內心抗拒:“我做不來。”
秦伊就回答了她三個字。
“想想錢。”
想想錢。
上一次聽到這麼振聾發聵的話,還是大學時重讀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第二天一大早,徐金津便跑去ZXor中心堵汪林。
汪林起初有些不情願,私自給客戶老板的微信不是一個具備專業素養的秘書應該乾的事。
但她可是金津小姐呀。
於是汪林隻好遮遮掩掩地將京誠的微信號露給她,委婉暗示外加提前鋪墊:“徐小姐,京總實在太忙了,就算您給他發微信他也不一定能看到的......要是萬一京總沒回複您,您可千萬彆在意。”
Amos Kyong Sing.
京誠的微信名是簡單明了的英文名,頭像是ZXor的集團logo,不摻雜任何私人喜惡,似乎這裡隻是他的另一個線上辦公室。
徐金津內心忐忑地點下了“申請添加對方為好友”。
驗證通過的消息是在那天深夜發送到她的手機上的,當時金津小姐正在睡夢之中,於是錯過了與京誠開啟話題的黃金時間。
夢裡是小時候,媽媽帶她去遊樂園玩,她身穿公主裙坐在旋轉木馬上,向站在隔欄外的媽媽揮舞著手中的棉花糖。旋轉木馬載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她看到媽媽不見了,然後哭著從夢中驚醒。
她摸到枕頭旁的手機,在黑暗中看到兩個小時前的係統通知,除此之外,京誠並沒有同她說什麼。
徐金津擦乾眼淚從床上爬起來,抱著枕頭苦思冥想著開場白,然後忽然想起,之前京誠打到她銀行卡裡那“看看實力”的五萬塊錢還沒有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