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信托真是慈善,那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靠救濟金生活。”京誠平靜回答道。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Amos,除了你,沒人會將它們混為一談。”
狂亂的黑雲在繼續入侵著落日的天空,京誠並不想將這場無意義的對話無休止地繼續下去,於是在沉默過後,主動換了個話題。
“整理徐老先生的遺物時,在他的書房裡找到了幾組Oyster釣竿,上麵刻有您的名字。”他頓了頓:“是算作徐老先生的遺產一並交由徐小姐繼承,還是您收回去?”
京時茂整理著被亂風吹散的襯衫領口:“送給彆人的禮物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哦,我差點忘記了。”
他輕輕拍了拍京誠的肩膀:“多照顧照顧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吧,要是你願意。”
京誠站在原地,這一次,沒有避開父親的觸碰:“She is suffering.”
錯身而過時,京時茂凝重嚴肅地低聲對他說:“權力並不是我賦予你的,Amos,你與生俱來,隻要你開啟它。”
急促、冰冷的海水又再一次占據了他的身體。
京誠長到八歲時,才知道自己還有個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
Edmond那時剛剛出獄,在京家那一邊的家族鬥爭中狼狽落敗,為了保全股權,被他自己的親生父親,親手送進了監獄。
第一次從丹麥去到Edmond在瑞士的家時,京誠一個人在空曠的客廳裡坐了五個小時,京時茂才終於海釣歸來,沒有換衣服便張開手臂將他牢牢擁抱束縛在懷中。
那種撲麵而來,潮濕的、濃重的海腥氣,直到現在,仍包裹著他。
而那時的他,緊緊蹙眉強忍住胸口翻湧上來不適的反胃,心中卻隻牽掛著他獨自一個人在家的媽媽。
She is suffering.
***
徐金津其實沒太聽懂京誠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汪林一會兒會來接她,接她去哪裡?該不會是瑞士吧?
她開始緊張起來,一麵惴惴不安地收拾打扮,一麵在心裡胡思亂想。
京誠該不會一見麵就要求她陪他上床吧?到時候去了瑞士,她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怎麼能抵抗得了他呢?
屆時他不會把她鎖在一座什麼開滿玫瑰花的巨大莊園裡吧?如果她現在反悔,他會不會生氣?
一個小時後,黑色賓利停靠在她的公寓樓下,汪林打電話通知她可以出來了。
徐金津給荷包牡丹又澆了一次水,然後拎著她的那隻香奈兒包包心事重重地走進電梯。
“徐小姐,要不要接上您的朋友一起呢?”汪林握著方向盤看著後視鏡詢問。
“啊?”徐金津愣了愣,飛快搖手:“不了不了,我朋友還得上班兒呢。”
龍潭虎穴她自己一個人闖就行了,這種事,哪有叫朋友一起陪著的。
黑色賓利駛上環城高速,卻並不是去機場的方向。
這是京市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人造型工作室,行程是京誠安排的。她走進去時,主理人正在為某位女明星設計造型,電視上的大美人兒此刻就明晃晃地坐在離她不足二十米遠的地方。
徐金津目瞪口呆。
沉靜好聞的香氛彌漫在空間裡的每一處角落,溫柔地附著在人的皮膚上,卻並不會令人暈香,與她在京誠身上聞到的氣味類似。
昂貴的氣味。
設計師為她做好頭發的固色養護後,又喚來助理為她輕柔地按摩起肩膀和頸部,同時在她臉上就像抹酸奶油一樣、塗上厚厚的一層蘭花麵霜。
早知道是這樣,她真該聽汪林的叫上秦伊。
下次,下次一定要帶上秦伊一起。
徐金津迷迷糊糊地想著,聽著悠揚舒緩的古典樂竟不知不覺酣睡了一覺。
醒來時,為她按摩的助理已經悄然無聲地退出了房間,她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溫熱的蜂蜜水。
徐金津穿好浴袍,起身靜靜看著鏡中,自己重新煥發出光澤和生命力的發絲與肌膚。
原來美好的事物也是可以持久的。
隻要有金錢的滋養,荒蕪的沙漠裡也能開出嬌嫩的花朵。
她從包包中拿出手機,準備向京誠致謝,隨後看到了屏幕上汪林發來的消息。
“徐小姐,總部的審批流程剛剛已經通過了,第二筆款項已經打到了您的海外賬戶,請您查收。”
徐金津連忙點開App,看著上麵的一長串數字欣喜不已。
“謝謝你汪林,你什麼時間有空,我們討論一下接下來的安排?應該可以繼續第三個遺囑了吧?”
很快她就收到了汪林的回複。
“京總這周末會回國,他特意向我交代,說請您等一等,今後您的事情將仍由京總來親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