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室裡,果然像昨晚一樣,又傳出男歡女愛的靡靡之音。
阿梨穿過幽長的走廊,走到陳亮住的次臥門前,握住微涼的金屬門把手,緩緩轉動。
她先前僅剛搬來時進過這間臥室一次,對於家具陳設的擺放布局都不熟悉,便蹲下身,沿著地板慢慢摸索,先摸到了床腳,再順著床沿摸到了床頭櫃。抽屜裡除了些充電線一類的零碎物件,還有幾枚像是鋁箔包裝的藥片。
阿梨悄然又折回客廳,在廚房已封口的垃圾袋裡細細翻找,果然在牛奶盒下麵摸到了和陳亮房間抽屜裡那些藥片質感大小完全相同的鋁箔包裝紙。
昨晚她和程阿姨應該都被下了藥。
望望已經是被陳亮洗了腦的,幾乎是對他言聽計從,阿梨甚至不能確定給自己下藥這件事望望究竟知不知情。
今早和程阿姨聊天時,程阿姨也是一口一個地誇陳亮好,說他為人斯文禮貌品學兼優,還無意間提起自己的小兒子恰巧和陳亮是同一個學校的,看來不到短短兩天,陳亮已經完全取得了程阿姨的信任,就算跟她說,她也未必會信。
阿梨正想著,寂靜的夜裡,遠處的走廊忽然傳來開門聲。
“亮亮哥,你怎麼了?”是望望的聲音。
阿梨心中一驚,趕忙蹲下身藏在長長的餐桌下麵,屏住呼吸。
陳亮始終不發一言,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腳步聲就快要到阿梨近前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於靜默的深夜之中顯得尤為突兀,把望望嚇得叫了起來。
“閉上嘴,彆亂叫!你想把她們都吵起來是不是?”陳亮低聲嗬斥了句,轉過身,朝相反方向折返。
低沉的腳步聲終於漸漸離阿梨遠去。
黑暗和未知將人的恐懼被放大了無數倍,阿梨心臟狂跳,努力用聽力健全的那隻耳朵聽著走廊裡陳亮和望望的談話。
“亮亮哥,我怎麼總覺著這房子好像有點邪門兒呢,要不咱們想辦法儘快弄點錢,然後就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你還能去哪?彆這麼大驚小怪的,不過是書房牆上那副油畫被風吹下來了。”
“可是好端端的......哪裡來的風?”
“這世上哪裡沒風?你當這房子看上去結實漂亮就是嚴絲合縫的?以後不許你再說什麼離開這裡的話,也絕不許你和阿梨說,否則你就自己一個人卷鋪蓋走人。”
望望像是被訓得不敢再還嘴。
“拿上你的被子枕頭,出去,從此以後我住這個房間。要是有誰問起來,你就說你不喜歡,主動和我換的,聽懂了沒有?”
“我知道了亮亮哥,你彆生我氣,我什麼都聽你的!”
......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終於重歸寂靜。
阿梨躲在餐桌下麵,抱著雙膝將自己縮成一團,好一陣兒沒回過神來。
陳家當初為什麼會突然把陳亮送回福利院,之後又為什麼會急匆匆地舉家出國,現在看來,真相似乎另有隱情。
阿梨不知道陳亮離開福利院的這幾年間發生了什麼,但她十分確定,陳亮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會幫她趕走欺負她的大孩子的那個亮亮哥了。又或許,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也從來沒有了解過望望。
想到這,阿梨忍不住掉了幾串眼淚,心裡鈍鈍的發懵,可哭完了,日子還是要繼續,她雖是個瞎子,可也不能就這樣像砧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擺弄。
阿梨抬起手背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正要起身,腦袋驟然磕在了頭頂的桌子上,好在弄出的動靜不大。
她吃痛地揉揉頭上被撞出的小鼓包,抬手摸向頭頂的桌板丈量高度,動作卻忽然間頓住了。
阿梨用指尖沿著木頭的紋理緩緩挪動,清晰地摸到了幾個極小的、排列有序的凹陷下去的小洞。若是不懂盲文的人,就算是發現了,恐怕也隻會以為是被白蟻蛀蝕出的蟲孔。
“彆怕。”
阿梨在心中默念出這兩個字,愣了愣,然後指尖繼續向下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