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的小號不引人注意,他的回複轉瞬淹沒在了討論洪流中。
隔日,霍融照常去了片場。
劇組的人一見他眼角還黃著,連連道歉,幸好接下來的戲大景為主,用了遮瑕便看不太出來。
一連拍了好幾天,霍融所剩不多的戲份眼看著就要殺青。
最後一場需要吊個威亞,在下麵做準備時,方小可湊過來跟他說:“哥,我剛看見那誰了,他好像也在這附近拍宣傳片。”
“哦。”霍融一聽這暗示就板下小臉,“怎麼哪哪兒都能碰到,難道樂樂姐說我最近水逆是真的?”
方小可說:“沒事哥,待會兒走的時候我開車繞路走,保證不會狹路相逢。”
霍融沒說話了,跟隨場記的指引前去拍攝最後一鏡。
威亞升至半空時,霍融心裡突然一陣發虛,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他本身有點恐高,便也沒當一回事。
而他此刻這個角度,能將整個片場囊括眼底,角度很好,遠處的景致也能看得清楚。
霍融再一凝神,目光突然落在了隔壁攝製組,人群中有人三三兩兩地望向他。
而這三兩個人中,應如遂赫然在列。
應如遂穿著一身黑色西服,內搭襯衣緞麵料戧駁領,腕間鑽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自成一段貴氣耀眼的做派。
此刻應如遂單手插兜站在不遠處,微微仰頭望著霍融的方向。
霍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也是一副沒滋沒味的性冷淡臉。
霍融又想起唐虞際喜歡應如遂這件事,他哼哼唧唧地想,有時候確實會被這人裝到,唐虞際喜歡他也不算有眼無珠。
那應如遂對唐虞際有沒有那個意思呢?霍融在記憶裡扒拉了一下,好像沒感覺到任何跡象,應如遂一直以來對誰都愛答不理的,不過誰知道是不是裝的,哼。
正想著,底下工作人員準備得差不多,同他做了開始的手勢。
霍融收回思緒,手上暗暗握拳,待會兒一定要好好表現,叫死情敵也看看他帥氣的身影,能讓他自慚形穢最好不過。
霍融很快淩空飛了起來。
他核心很強,大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旁邊應如遂攝製組的人看了都忍不住驚呼:“謔,霍小鮮肉可以啊,身姿這麼漂亮!”
這人說完才想起霍融和身邊這位不怎麼和睦,他擔心對方不高興,悄悄瞧了應如遂一眼。
意外的是,應如遂也認真看著那邊,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起來竟有些許柔和。
但下一刻,應如遂神情劇變,臉色頃刻間變得相當難看。
不等他人反應過來,應如遂已經急匆匆跑了出去。
那邊霍融在做動作的過程中感覺威亞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沒來得及出聲詢問,他便聽到‘哢嚓’一響。
霍融一聲‘臥槽’還未出口,安全繩驟然斷裂,他整個人直接淩空摔了下去。
他本能護住了身上關鍵部位,電光火石間也來得及確認下麵是草地,應該問題不大。
卻沒想到他在這劇組是真的不順,他摔下去時,腦袋不知怎的竟磕到了地上。
真他媽疼啊。
疼得霍融眼前金星直冒、一陣發黑。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幾秒,霍融看到了方小可和劇組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蜂擁而來。
混亂中,他似乎還看到了應如遂。
霍融渾噩中都有點欲哭無淚,為什麼每次他這麼狼狽的時候都能被應如遂看見,還是衣冠楚楚的應如遂。
對比要不要這麼強烈!我恨!
霍融情緒起伏完畢,這才一歪腦袋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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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融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再有意識時他感覺自己似乎在空茫黑暗中行走。
過往的一切像幻燈片似的圍繞在他四周,各自成家的父母、形單影隻的童年、格格不入的節日,還有出道之後熙來攘往的粉絲和黑子、恒河沙數的表白與是非。
霍融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切,可他腦中仍是覺得紛繁錯雜,好像有些什麼關鍵的人和事變得模糊了。
霍融竭力思索,眼前一切旋轉得越來越快,像時空倒轉、也像記憶回溯,讓他在眼花繚亂中有點暈眩的感覺。
最後他終於記起,他好像還有個暗戀的人。
他和對方相識多年,可他從未向對方提起過,除了他自己,身邊也沒有一人知曉。
可是誰呢?那個人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霍融的腦袋疼了起來,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難關,叫他無論如何也跨越不過。
就在霍融心急火燎時,這無邊的黑暗忽然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冷淡低沉的聲音跨越虛空傳了進來。
“醫生,他怎麼樣了?”
霍融心頭一跳,一個名字突然點在心頭——應如遂。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先前困住他的難關在刹那間寸寸瓦解,霍融像吐出了一口鬱結困擾的悶氣,六神無主的心也隨之安定了下來。
霍融想起來了,他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應如遂!
在得到這個結論後,此前的淩亂全都變得清晰,一股充盈的飽漲情緒縈繞上霍融心頭,他因此感到開心。
緊接著,霍融耳朵裡也逐漸能聽到越來越多的聲音,他似乎還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此刻醫生回答說:“影像學片顯示沒什麼問題,輕微腦震蕩,到時候醒了再檢查一下。”
關樂著急地問:“什麼時候能醒啊?他這都暈了兩天了。”
她這邊話音剛落,同樣守候在一旁的方小可突然驚呼:“啊!我剛剛看見哥手指動了!”
幾人聞言紛紛回頭,盯著病床上腦袋裹著紗布的霍融。
躺了兩天,霍融臉色很白,總是動個不停的嘴巴此刻全然偃旗息鼓。
可正如方小可所說,霍融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隨即緩緩睜了開來,好像破布娃娃終於回了靈魂。
霍融甫一睜開眼,習慣了刺目的白熾燈之後,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最末尾的應如遂。
應如遂驀然同霍融對視,他恍然一怔,此刻霍融安安靜靜地看過來,眼中似乎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而下一刻,霍融突然彎了彎嘴角,對他露出了一個稱得上乖巧的笑容。
應如遂:“?”
好在此刻霍融驟然蘇醒,關樂沒注意他這一點異常,著急忙慌地叫醫生給他檢查。
病房裡頃刻從安靜到嘈雜,應如遂暫時退後,給醫護們讓出位置。
卻無人注意,霍融的目光越過人群,始終落在應如遂身上。
經過一係列仔細檢查,醫生也依次問了霍融許多問題,霍融全都回答了,看起來全無異常,醫生便下了霍融的病在臨床學上確實沒有大礙的結論。
等到醫生離開,病房重歸寂靜,關樂這才狠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幸好沒事。”
她坐在一旁,和霍融說話時也不禁放輕了聲音:“融融,疼不疼?”
見霍融慢慢搖頭,她才又說:“這事劇組那邊全責,我已經處理好了,以後絕不和他們再合作,沒事了啊。”
霍融玻璃似的眼珠子稍稍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見他居然一點兒沒有吐槽,隻是這麼個平淡的反應,這實在不像他平時小炮仗的作風。
關樂意識到不對,順著霍融直白的目光一看,便看見了還在病房一側的應如遂。
關樂一驚,這才想起應如遂來了。
那天多虧了應如遂幫忙,才能及時給霍融安排上最好的醫生。
今天也是湊巧碰上應如遂過來看看霍融情況怎麼樣。
拋開之前的不提,至少在這件事上,關樂覺得應如遂做得相當體麵。
關樂心裡記下他這回的人情,但她想著過往霍融一見到應如遂就炸毛的表現,這會兒便下意識以為霍融是看見應如遂在這裡不高興了。
關樂不好過河拆橋麻煩應如遂先走,但也確實擔心應如遂刺激到霍融新鮮受傷的腦子。
正在她猶豫之際,應如遂大約也察覺了此間氣氛的尷尬。
他原本就是來看看,眼下霍融既然已經沒事,他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繼續討霍融的嫌。
應如遂往前邁了一步,打算先行告辭。
可在他開口之前,霍融似乎預判到他的意圖,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乖得有點不像他人設。
霍融嗓音微啞,輕聲問道:“你要走了嗎?”
語氣是出奇地平靜溫良,細聽還有一絲不明顯的舍不得,給在場其他三人都聽愣了,下意識尋思霍融是不是下一句才會開什麼嘲諷。
可關樂等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霍融開狙。
隻見霍融神色未變,隻是這麼專注地看著應如遂,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應如遂便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蒼白漂亮的唇間,輕輕點了點頭:“嗯,你好好休息。”
“好吧。”霍融有些失落地應。
應如遂轉身欲走,卻又忽然見霍融抬起長長的眼睫,期待地問:“那你明天會再來看我嗎?”
關樂、方小可:“??”
是他們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嗎?這又是什麼鬼語氣?
應如遂眼神微動,也像有點沒聽明白:“什麼?”
霍融頓時有點不太開心似的:“不會嗎?”
他說話時的模樣太過惹人憐愛,一時叫人都忘了他以前是怎樣的氣焰囂張。
而應如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