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記日繩足足有十八根了,代表著從入獄的那一晚起,自己已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呆了十八天。
今夜的交班時辰已過,看著剛剛與黃麗花交班的女獄卒從監牢門口巡視而過,秦蕪認命的低頭,繼續奮戰第十九跟記日繩。
這一波當班的女獄卒許是當初沒得多少好處的緣故,對待人犯很是凶狠不客氣,饒是秦蕪,麵對這一夥也老實的很沒敢生事,連身邊的一群極品出來咋呼,隻要不是太過份秦蕪也都忍了。
收好第十九根草編繩子,秦蕪理了理身上都已經醃入味的衣裳,習以為常的團了團身下的草堆鋪平整,背對監牢內裡和衣而臥。
夜才剛開始。
男監當班的四個一巡夜出來就看到了大廳桌上的食盒,其中一個瘦小個特彆驚喜,上來就動手,發現裡頭酒肉菜齊全,瘦小個子就笑了,一邊把裡頭的食物往外端,一邊招呼著落座的另一個四十許上下,腰背有些佝僂的黃臉漢子。
“頭,今個外頭又送了好菜進來嘿,竟是還有上等的梨花白,嘖嘖嘖,這是第幾回了?可真是下了本錢,頭兒今晚多用些。”
被招呼頭的黃臉解下腰間掛著的鑰匙串擱桌上,瞅了眼小個子擺在桌上的飯菜,不鹹不淡嗯了一聲警告道:“吃喝可以,切莫貪杯,人犯還得好生看守”。
邊上另一個高個漢子急忙挨在黃臉身邊坐下,手裡鞭子也往桌上一擱,討好的看著黃臉。
“哎喲喲頭,您也太謹慎了,就這滿監牢的落魄鬼能掀得起什麼風浪呀,當家做主的都被捉拿下獄,這大半個月來,頭是見哪家權貴派人探監啦?來的還不是一些不頂用的倒黴鬼,就知道送這些不頂用的東西,一點沒得眼力見,頭你怕啥呀。”
說起這個,當班的這四個都有怨言,最後一個光頭腦袋落座後,把腦袋一摸,嫌棄的很,“頭兒,我兄弟說的對極了,為了這群麻煩鬼,這些日子可累死了老子了,油水還撈不著幾個。”
給四人都斟上酒,瘦小個子忙湊頭過來,賊兮兮道:“哥幾個,說起這個,弟弟我就覺得憋屈,你們說,咱們這麼辛苦是為了誰呀,眼下外頭那邊境況,達官顯貴們人人自危,戰戰兢兢保全自身都來不及,哥幾個說,我們要是不趁機沾點什麼,是不是都說不過去啊?”
“沾點什麼?”,三人不由嘶了一聲眯起眼,光頭就問,“瘦子你說,咱哥幾個能沾點什麼呢?當日下人犯大獄的時候,收刮的都是老吳那一班,好東西咱們是一樣沒落著,要不是那老小子忌憚咱們頭兒,恐怕剩下的幾個歪瓜裂棗都不給咱剩,如今這樣的形式,雖說陛下還未最後判決,可誰也不敢來沾染這些臭蟲,咱們就想有心也沾不上啊,你小子可彆說,你就中意這點事飯食。”
“嗨,看老哥說的,弟弟我就這麼蠢?”,諢號被喚瘦子的小個子賊兮兮一笑,湊頭過來指了指對麵女監的方向壓低聲音:“頭,二位哥哥,那裡頭關著的可都是曾經咱們夠都夠不著的女人,可不比花街巷的那些花娘姘頭,頭跟二位哥哥難道就不想……”
“嘶!你小子膽子可真夠大啊,你難道就不怕……我可是聽老吳那一班的說了,那謝家老二手裡可還有先帝禦賜丹書鐵券的!再說了,即便陛下發話說罪不可赦決不輕饒,可誰還沒有個三五親朋,萬一事發,人家報複……”,話到此處頓了頓,這人緊接著比了比自己的尾指,“咱們可經不起人家一個手指頭。”
“嗨,光頭哥,你也太膽小了,咱們怕什麼?頭,二位哥哥,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那謝二手裡的丹書鐵券早被烏衣衛指揮使帶著聖旨請走了,不僅如此,小的得到可靠消息,據說是宮裡傳出來的,這滿監牢關押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絕不會風光出獄,就更彆提恢複榮光了,不砍頭發配都是大幸,發賣充入教坊司是必然,要不然哥哥們也不會說,沒得任何人上門來探望,咱們也沒得油水刮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光頭瞬間興奮了,蒼蠅搓手的殷切看著黃臉,“頭,既是如此,那咱還等什麼?走著啊。”
這些見風使舵,欺軟怕硬的底層吏役壞起來也是真的壞,這麼一說,臭味相投的四人立馬心動。
被瘦子與光頭一摻和,黃臉當即嘬著牙花子出麵跟對麵女監剛剛巡查出來的女獄卒一陣嘀咕,也不知黃臉許了什麼好處,竟是叫四女獄卒允了不說,還給他們打配合。
“瘦子,把男監出口的大門給鎖死了,咱們這就去女監。”
黃臉一發話,瘦子興奮的拽起廳內絞架上的粗鐵鏈衝到男監入口,把結實的鐵門一拉一關,鐵鏈一繞,大鎖一鎖,鑰匙恭敬的捧到黃臉手中,等跟在黃臉身後徑直就往女監去,而那四女獄卒見狀也不知是什麼心理,竟是門口也不守了,呼朋引伴的跟在了黃臉四人身後也一並往女監去。
八人的舉動可是急壞了男監裡的某人。
謝真落腳的監牢,其實離著男監地牢通道入口不算遠,誰叫謝家是第一個被查抄的呢。
自打進了這地牢,哪怕是後頭指揮使來收自己手裡的丹書鐵券,滿監牢大大小小的謝家窩囊廢都朝著自己開炮,謝真眼皮子都沒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