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郎吃醉了酒,可慎言啊。”
少女著了一身槿紫,靈動的驚鵠髻下還彆了支玉蘭釵。
又憤恨地瞧了麵前人一眼,因生得嬌媚,即使是瞪人都像在嗔怪。
“可我真的很喜歡你,將來我定用心待你……”
她打斷道:“葉二郎的心意小女子我著實無福消受,您還是把這番真心還給那些個日夜盼著您的外室吧。”
被喚做葉二郎的少年顯然還想再說什麼,被她搶先一步:“今日這些話我權當沒聽過,還請葉公子早些回去,多用幾碗醒酒的湯藥。”
稱呼在悄然間從“葉二郎“轉為“葉公子”,疏離也在不經意間填滿。
宋窕的太陽穴突突的,像是有一群不安分的小人兒因葉二的話驚起,然後在她腦中亂跑亂跳。
這個時辰的太陽本就毒辣,她被熱得腦袋發暈。
原本打算再看兩場馬球賽就回侯府吃冰酪去,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葉二,非支開婢女把她喊到這兒,說是有重要的事。
可她人來了,結果聽到的就是偽裝純情的少男訴說自己的相思苦。
真是可氣。
越想越惱,那對流光溢彩的狐狸眼宛若兩簇躁動的燭光。
張嘴又說了幾句,才可算是把這位祖宗勸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宋窕長舒了一口氣。
縱然她恨嫁,可也不至於挑進碗裡就是菜啊。
每每發愁苦惱,她總是習慣性地用手指繞頭發,細長的一縷正好垂在胸前,她下意識地玩弄起來。
小姑娘念念有詞:“太矮了,還沒三哥高呢,長得也一般,沒特色。”
“嗬。”
突然出現的笑聲打斷了她的種種思緒,心也霎時間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循聲而顧,果然在身後不遠處看見了那個人。
清風四起,吹亂了額前的碎發,發絲無規律地跑眼前亂晃,她青眉微蹙,抬手胡亂一撥。
可這風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在宋窕這裡肆意耍橫,竟絲毫吹不到那人跟前。
墨色的圓領衫穿在身上低調又清貴,腰間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上麵刻著她叫不出名字的奇珍異獸。還有頭上那頂金絲鏤玉冠,氣派極了。
“你是哪家的兒郎,竟躲在此處偷聽。”
宋窕幾步走近,很不爽地抬頭問。
男人順著看過來,卻不見半分懺悔歉意:“其實要真算起來分明是我先來的,偷聽這等罪名可萬萬不敢當。”
那雙眸色彩甚淺,如珍藏多年的琥珀,泛著不尋常卻分外動人的光。
宋窕從小就是這樣,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即使是眼下氣呼呼地來興師問罪,還是沒止住地怔了怔神。
若不說彆的,她打心眼裡覺得這人可稱得上“絕色”一詞。
“那也是你的不對,你明知道有人過來了不趕緊走還留在這裡聽完,最重要的是,”深吸一口氣,向來嬌縱的她揚著小臉,字字咬重:“你笑話我。”
被這番邏輯折服,梁城越不自覺生笑。
早就聽聞廣陵侯寵愛子嗣,尤其是這個最小的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兒,更因為是皇後的親外甥女,仗著出身尊貴自幼便養成了任性傲慢的脾氣性子。
雖然家世優渥,可也因此鑄就了刁鑽的高眼光,距離及笄禮已過去兩載,可至今未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見這人不吱聲,宋窕又低頭瞄了眼他腰間墜著的玉佩,盯著上麵張牙舞爪的凶猛惡獸,總覺得似曾相識。
忽然想起,她的確是見過的,就在這馬球場的正門口,在一座扮相張揚奢華的馬車上。
她記得那輛馬車的主人,正是那位前不久才班師回朝的梁國公。
想至此處,宋窕更氣了:“堂堂梁國公,居然有偷聽牆角的癖好,說出去也不怕壞了您英明神武的名號。”
聞言,梁城越下意識挑眉,青峰含笑。
他不客氣地回懟:“宋五姑娘客氣了,在下可不如您知書達理,畢竟身處高門,比不得比不得。”還很刻意地咬重了高門二字。
聽出來這家夥在暗諷自己“高門剩女”的彆號,宋窕雙頰鼓鼓的,像隻憋氣的河豚。
還想等著聽她反擊,可卻沒再尋到半句尖酸刻薄,反而是陣陣吸鼻子的聲音鑽入耳朵。
不好的預感在心口窩悄然升起,梁城越疑惑地垂眸去看。
果然瞧見小姑娘低著頭,肩膀都似在發抖,兩隻手抬到了臉頰附近,時不時在擦拭什麼。
有人急了:“你、你彆哭啊。”
宋窕還是不回他,依舊在抽泣。
他最看不得姑娘哭,尤其是這類嬌滴滴的,哭起來沒完沒了,鬨起來更是不攪和得天翻地覆不算完。
下意識在身上翻手帕,可摸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這才想起自己這趟出來的急,哪裡還想著帶帕子呢。
“你彆哭了好不好,是我說的不對,怪我怪我。”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軟了脾氣開始跟小姑娘說好話,姿態不知比剛剛放下了多少。
宋窕啞著嗓子應道:“本來就是你欺負我,笑話我在先還諷刺我。”
“我給你賠罪,我等會派人到貴府,賠你一套‘如意金絲’頭麵好不好,”末了還不忘添上一句,“隻要你不哭,怎麼都行”。
“是那套有金碧簪的‘如意金絲’嗎?你要是騙我怎麼辦。”
見事態可穩,梁城越趕忙道:“我從不騙人。”